眨眼间,时光来到了七月仲夏,雪域高原的人间天堂画卷正式展开。旅游旺季来了。自驾游、火车游、骑行游、特种兵游等各式游客从天南地北接踵而来,许多热门景点繁华热闹无比,而宋倾城呆的边陲小县城人流也较此前多了不少。
七月十二,是唐东泽三十三岁生日。
一大早,他起床,打开手机,便收到了无数来自几大繁华大城中的许多亲朋好友、金融机构、投资人、客户、供应商等等各类人士的美好祝福。有几个往日里玩得很好的老友还催着他回来SZ,要给他办一个隆重的生日party,以庆祝他恢复单身,要给他引荐许多单身貌美的优秀女性……他都一一婉拒了。他来XZ找宋倾城这事,除了兰雪莉,以及他在SZ的贴身助理,他谁也没有告知。甚至,连和他最亲的表姐董佳梦,他都瞒着。这几个月,他周边的人,都以为他去国外度假休养去了。
这天,宋倾城带着唐东泽去了一趟LS,像个地接导游一般,熟稔无比地陪着他重游了一回神秘瑰丽的布达拉宫,朝拜大昭寺,溜达八廓街,还嘻嘻哈哈地一起拍了十几组藏族风情写真照。唐东泽扮上了康巴汉子标志性装束——盘起长发瓣,顶上珍贵头饰,腰间别刀,戴上和嘎乌。他换装出来时,宋倾城眼前一亮,瞬间感觉这个一米八几的帅哥,比此前的美强惨男主爷们了好几个level,英姿飒爽威武勇猛得很,眼睛里的喜欢都闪星星了。
到了夜晚,两人还一块儿去欣赏了大型文化实景剧演出——《文成公主》——以LS自然山川为背景,在高原圣域的璀璨星空下,循着大唐公主的足迹,叩响历史的回音,回到一千三百多年前,感受公主历经艰险的漫漫和亲征途和曲折起伏的心路历程,领略大唐盛世的爱情传奇,体会汉藏和美的动人史诗。
“越过无数高山湖泊,淌过无数条大河,沿着雅鲁藏布江……”
“老者远离衰老、逝者从容安祥、生者远离饥荒、贫者远离忧伤……”
“天下没有远方、有爱就是天堂、人间都是故乡……”
月黑风高,山谷夜冷,裹着厚厚大衣,依偎在唐东泽怀里的宋倾城,置身于大气磅礴的历史场景中,听着悠扬动人的歌声,她眼中泪光闪闪,开局十几分钟,她便情不自禁地哭了。那是扎入灵魂的歌声和歌词。情不自禁地让她想到了她出道七八年以来办过的许多案子,遇到的许多人,见到的许多悲欢离合,许多交缠血肉的爱恨情仇。
这世间的凡人,终其一生,在这浩瀚宇宙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所祈求得也不过是安稳、简单、幸福地度过这短短数十年,纵是这简单的愿望,依然有许多人要历经世事变幻人心无常,遭遇各类难以逾越的苦难,以及面临各种人生境地的痛楚。
“不舒服吗?”唐东泽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异样,神色关切地低头问道。
宋倾城揉了揉眼睛,抹了抹眼泪,龇牙一笑,“没事,他们演得太好了,被感动了。”
唐东泽大手包住她冰凉凉的双手,说:“要是觉得冷,我们便回酒店。”
宋倾城朝他怀里钻了钻,冰凉凉的双手往他腋下伸去,仰头调皮地笑道:“不冷,你暖和我就暖和。”
唐东泽宠溺地揉了揉她头发,聚精会神地继续欣赏演出了。所爱之人在怀,无琐事忧心,无杂人叨扰,仙乐美景入心,于这世界屋脊之城中,他度过了这一年多他最快乐的一天。
演出结束,两人回到市中心酒店,已是深夜十一点半。一回到酒店,宋倾城便身体难受,蹲在马桶旁,干呕了几分钟。唐东泽以为她着凉了,着急地跑到楼下去找药店,给她买了一大堆感冒发烧清热解毒的药物回来。
宋倾城看着桌子上那一大堆包药,又好气又好笑,挥了挥手,说这些药吃不得,便神情郁郁地撇下唐东泽去洗澡了。唐东泽皱眉不已,心里琢磨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宋倾城洗完澡,换上睡衣,接过唐东泽递过来的温开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她轻轻地爬上床,鼓着腮帮,盘腿打坐,闭眼深呼吸几次,然后才正视一直坐在沙发上朝她发呆的唐东泽,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复杂而纠结,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默默对着他发呆。
他终是憋不住气,跑到她身旁坐下,着急地问:“你究竟是咋啦?”
“呃……这个……可能……要给你一个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的消息……可能得用个专业器材检测下才能确定……”宋倾城犹犹豫豫,眼神不确定地看了看自己扁扁平平的肚子。
唐东泽下意识地看了看她肚子,脑海中突然空白了几秒,回神过来,瞬间喜上眉梢,开心的笑容溢满了一张俊脸,他咬着嘴唇,压低声音,紧张不安到有点结巴:“我、我、我是要当爸爸了吗?!是吗?城城!是吗?!”
宋倾城一张俏脸绯红,没有回答他。说实在的,对于当妈妈这件事,她也还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例假差不多两个月没报到了,十有八九是造人成功了。
两个月前的一个周末,她和他去山涧露营时,月光洒满大地,风鸣林啸,花香遍地,万物生发,此情此景下,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终究是难以克制地燃烧在了一起。
唐东泽兴奋地张开双手要抱她,被她轻轻推开了,柔声说:“下楼去买个棒棒。把那些药都退了吧。”
“好!好!我现在就去!”唐东泽收到命令,兴冲冲地拎上桌子上那一大包药飞狼似地卷门而去。
“呵……”宋倾城一抬眼就看着被关上的门,人影都没了,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吐槽道:“老头子,又忘了带上门卡。”
她神情柔和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间,她觉得自己身上一下子就多了许多责任。两年前,曾经有个小小朋友意外地来到她肚子里,她那时不懂,也不想,也冷血,自作主张地让他离开了她,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和愧疚。
这一次,她希望,无论未来如何,她都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去面对和爱护这个小小生命。
验孕棒买回来后,宋倾城去洗浴间检测。唐东泽站在门口,就像一个在手术室外待孩子降世的老父亲一样焦灼激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就像等了一个世纪一样那么漫长。
洗浴间的门打开了,宋倾城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绕过唐东泽,神情落寞沮丧地坐在了床边,幽幽地说:“一条杠。”
唐东泽不信,两个大步进去洗浴间看到垃圾桶里的那个显示着一条杠的验孕棒,他原本快乐激动地神情僵硬了十几秒。他回神过来,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这才将从天堂掉落凡间的落寞和失望消弥。他调整好心情,轻步走出洗浴间,来到在宋倾城身前,半蹲下,抬头伸手摸了摸她脸蛋,安慰道:“没事的,我们还年轻,这次没有,下次一定会有。”
“要是……以后一直也没有呢?”
宋倾城眼泪突然涌了上来,泪花花地望着唐东泽,她扑到他怀里,哽咽起来,“上天,一定是在惩罚我当初……那么狠心地不要那个孩子……”
“……不会的,乖,不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