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黑铁剑,斩消泱泱万千恨。
共计三千七百六十三颗人头,脖颈整整齐齐不过碗大的疤。
青天白日,血流成河。
她手上那把黑铁剑在血肉的洗礼下,剑身暗纹黑暗浓稠,泛起幽幽诡异的色泽。
那些人人身已毁,魂魄出体,被她死死攥在掌心里。
她执黑剑,迎着禁卫军,一步一步闯进皇宫。
人头热血撒了一路,她的身体也被箭矢射的千疮百孔。她不知疼痛,像个刺猬一样,被恨意操控着肉体,径直走进金碧辉煌的宫殿内。
她不能说话,静静地望着龙椅上的少年帝王。
帝无能,山河动荡,人祸与天灾横行,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同类蚕食,被上位者当成食物豢养。
天子想说对不起,心里却又无比清楚的知道,这声“对不起”最没用。
天子起身,脱掉冕冠,披头散发,弯腰深深做辑,“朕愿以一人解去尔等之怨,可稚子无辜,你不该……”
黑光刹那间一闪而过,在望去时,天子人头已然重重掉落。
如枯木的手,收回了剑刃。
弑帝,也成了她的业障。
温热的血溅了她满身,一滴鲜红的血落在她的眼角,宛如泪水般,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恨怨并发,她身体散出的黑雾越来越阴冷浓稠,令人窒息。
“呵……稚子无辜!我等,何其不无辜?
仅仅一句话便可将我遭受的一切化为乌有?
可笑!
你可知,那肖老孙儿每日都要食得一盅血燕?一盅血燕二十金!六个两脚羊才换取的二十金!
何人知我意,何人知我心中恨!
我怎能不恨!
我恨急了!
恨天道不公,恨天子不作为,恨那些人的残忍无情枉为人,更恨自己无能为力……
意难平,怨难化!恨难消!”
她的舌头已断,无法说话,咿呀咿呀癫狂胡乱的叫着。
周身的怨气暴涨,引得万鬼死灵的共鸣。她揪出他们的魂魄,黑雾轴转,更加阴冷浓稠,卷着这些不知所谓人的魂魄,拉入幻境,永永远远享受他们的苦楚。
空旷的大殿内,只听到,一声声若有若无,似哭似笑的诡异声音。
紫薇星灭,佛陀入世。
金身佛子除恶鬼,将她打入深渊以身饲魔,后,又受五行生死劫难……
不过——这些都是她该受的,天定之人,就该沿着我铺下的路一直往前,这些苦难,不过是她成神的一个又一个的契机。
最后再由我亲手毁去。
多好。
光是想想,心神愉足。
谁让她是那人后代。
那个曾带领凡人打破由我掌控的世界,让天地日月星辰都认证的人皇的后代?
可后来……她却被月华所救。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月华时的眼睛。
那一眼,她便甘愿沦为她手中的棋子。
甘愿被她摆弄好一生。
携月而来的仙瑶,从天上落了下来,斩断了困于她的一个又一个囚笼,剜去自己心头血肉,救了她,也渡了她。
“是他们该死,是他们罪孽深重。”
“皇帝如何,小儿又如何,一个苦楚根源,一个受了皮肉钱财的恩惠,便理应承了这果。”
白皙灼热的手掌覆盖在她的脸上,顺着脸颊轻轻擦拭去血迹,月华那双包罗万象,又若世间万物无法过的眼睛,在与她的目光相撞,眸光泛动,似有万千光华入眼。
就这样成了小狗心上第一人。
甚至以她之姓,冠己之名。
阿月。
她为自己取名阿月。
她怎敢?!
我赐了她道体,剑骨,善心。
让她在苦厄怨恨中生存,一点一点被摧毁、被恶鬼蚕食心肉。
她的心该是黑色的石,坚硬枯寂的。
断尘缘、灭人欲。
不通情爱、不懂悲悯,无爱亦无恨,更不会悲悯苍生。
无惧身受五行生死渡劫难,迎百道天雷淬凡身,化神。
那时,世间将奉她为神主,坐在九天高台之上,俯瞰芸芸苍生,与天地同寿。
当我看见这个捏在手中的棋子隐隐脱离棋盘走向了其他人时,感到了心中久违的不适和隐隐的戾气。
这种戾气无关于感情,而是针对于他手中掌控的狗的不驯服,以及…挑战主人的权威。
我选的天定之人,对她有着自己都无法预估的独占欲,总是想要将她完全掌控在手心,顺着我意!
凡人无法登入上界,更遑论身怀业障的她。
月华便替她背了天惩,又舍去半身,促使天地诞生出新的紫薇星,平衡运道,化去业障,带着她一步一步登上昆仑。
自从她去了上界,这种感觉被无限放大。
那双原本死寂荒芜的眼眸荡出粼粼波光,如朗月入怀。
眸底深处闪烁着不屈从的亮光,眼前这个人因躁动不安而朝气蓬勃、活力四射,让我的心有些痒,也有些难耐,天生沉寂的心,尽生出了一点微弱而又不自知的渴望。
想打碎眼睛里的亮光,又想让这亮光只为自己而跳动、闪烁,更想剜去她的眼睛,永远掌控、彻底拥有。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萦绕在我的心尖激荡,来回揉捏我的心脏,让我想亲手剜下她的眼睛,好好珍藏起来。
无关情爱,这种情感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