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月色清冷。
吴家屋檐底下摆满黄灿灿的玉米,都是今天掰回来的。
芝麻黑豆蜷缩在屋角睡得香甜。
堂屋,一家子人吃过晚饭围坐在桌边。
刘青阳一手撑在桌面,掌心托着半张脸,愁眉不展。
吴平仓出声道:“这事儿的确是棘手,张家人如此狠心无情,把亲生孙女女儿嫁给庄大桥,无异于是把她推进了火坑。
青阳,婚姻是大事,不论男女,不是像去买东西,你给钱,我给东西这么简单。”
刘芳娘点点头,“青阳,婚姻事关两个家庭,并非是你们两个人,这事儿我建议你先别下定论,再好好想想,也可以回桃李村跟二哥二嫂商量商量。”
“是啊,青阳哥哥,不是要两个人互相喜欢才成婚过日子的吗?”年龄小的吴静冬虽然懂得没那么多,但这个简单的道理还是懂一点的。
此话一出,吴静秋吴平仓刘芳娘同时看向刘青阳,眼神探究。
刘青阳知道大家是好奇他对张来娣有无心意,仔细想想,脑海里浮现起那日受伤在山上,身形单薄的人儿背他下山,那份坚持不懈的坚韧,对他的关心,深深感动了他。
想到这些,刘青阳那颗摇摆不定的心顿时变得坚定,那日的情况那么艰辛,张姑娘都未曾放弃他,救了他一命,后来更是不求回报,如今她有难了,孤立无援,自己怎能推拒?
他垂眸盯着桌面,“我想帮她。”
其他四人反应不一。
吴平仓刘芳娘表情凝重。
吴静秋陷入沉思。
吴静冬扬起笑脸,眼里尽是八卦。
“那张家是个不好相与的,他们嫁女儿就是为了钱,这事儿……”刘芳娘顿了顿,欲言又止。
“姑姑,姑父,我知晓你们的担忧,我想清楚了,明日一早,我先找到张姑娘,跟她说明我要回桃李村把这些个事情告诉家里人,大家商量商量怎么做,再上门提亲。”
吴家人知晓刘青阳能这么说,必定是想好了,便没再多说。
回到房间,脱掉鞋子,面朝外坐在床上,吴静秋望着经由月光倾泻洒照而散发着朦胧圣洁的窗纸,安静思考,着手里握着那个香囊,手指轻轻摩挲,布料柔软,淡淡馨香扑鼻。
片刻,她眸子一亮,低喃道:“其实并非只有嫁人才能帮助来娣。”
转念想到刚刚刘青阳说的话,吴静秋长叹了口气。
天光大亮,草木的叶片根茎上滚落剔透露珠,随着日头越升越高,很快被热气蒸发了。
早上偶有晨风,还算清凉,刘青阳在张来娣每天打猪草的必经之路,等了会儿,等到了人。
张来娣见到刘青阳,戛然止步,内心忐忑。
“张姑娘,我已经想好了……”刘青阳将他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张来娣双眼睁大,面露惊喜,又觉得难以置信,反问道:“真的吗?”
得到刘青阳郑重其事的答复,张来娣才信了,说不开心是假的,可是内心深处涌现出无限自责愧疚。
直到目送走刘青阳,张来娣才卸下伪装,满脸忧愁。
打完猪草,日上三竿,张来娣背着一大背篓回了家。
她进入家门,家人们已经捧着碗坐在堂屋底下吃起来了。
背着猪草的张来娣走向鸡圈的方向,身后传来张老太的声音:
“站住,来娣,隔壁的芬芳嫂子刚才说她见着你跟吴家那个表亲,姓刘的那个男人在一起聊天,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张来娣猛然止步,神情惊恐。
“吴家是那个发大财的吴平仓家吗?”张老爷子追问道。
张父张母也迫不及待地问。
他们得到张老太肯定的答复,一致把矛头对准张来娣,质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啊,这死丫头哑巴了!”张父不耐烦地端着碗,另一只手抄起屋角的扫帚,恶狠狠的大步走向张来娣。
“不要打妹妹!”张想娣冲出来护在张来娣身前。
结实的一扫帚打到张来娣的小腿上。
沉闷的一声惊醒张来娣,她转过身,强装镇定的朝着家人扬声道:
“我们只是偶然遇到,说不上熟不熟,都是在一个村子,就那么大点儿地方,一天能遇到的人可多了。”
张老太一脸怀疑,“可是,芬芳嫂子说你们聊了好一会儿,不熟,你们在聊什么?”
霎时,张老爷子,张父,张母的视线齐刷刷看过来,发亮透着阴狠的眼睛如同狗见着了骨头,势要吞之入腹一般。
张来娣一看便知自家人在打什么主意,她几欲崩溃,难道,这辈子终究还是摆脱不了他们吗?
她悲痛地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眸中泪光闪闪,却无比明亮,“我天天外出打猪草,他好奇我在哪儿找到的,每天都能打到那么多,就聊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