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门,熟悉的包间内空空荡荡。
“……不是,没有。”
迟鸢顾不得别人看她异样的眼神,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这个也不是。”
又一扇。
“不是。”
酒楼里没有他的身影。
迟鸢一咬牙,闭眼,整个人传送到了江州。
很遗憾,仍然一无所获。
靠在江边的栏杆,她出了一身冷汗,汗涔涔地浸透单薄的衣衫。
小群里还在提供着符珏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此时距离大师兄给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迟鸢强迫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她努力地整理着凌乱的思绪,翻找出往日的记忆。
符珏是一个很念旧的人,她一直都知道,越九青他们也知道。
如果他真的不想活了,他一定会故地重游,哪一个,哪一个地点是符珏最重视,最难以忘怀的?
秘境,桃花林,酒楼,鬼市,江边,清水镇,洞窟,屋顶,深海,雪山,森林……能排得上号的地方太多了,似乎无从下手。
她有些绝望地咬了下唇,哪怕动用天赋,也不可能只靠一个时辰就把这些地方找个遍,她需要做出判断。
越九青和然灯也是。
然灯现在很纠结。
他还记得符珏在雪山说话的话,也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可是一切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为什么又变了。
少年死死地锁着眉,忽然拍了一巴掌桌子:“我知道了!”
旁边的越九青和君翩翩立刻侧目:“哪里?”
“寺庙,寺庙,我们去拜过的寺庙,你们还记得吗?”
这并不是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但却让人刻骨铭心。
然灯迅速发了消息:“迟鸢,去江州的寺庙。”
时间还剩二十五分钟。
已经排查过雪山与桃花林的迟鸢叹了声,说实话她已经不太抱希望了。
疲惫的人不止她,还有残雪。
迟鸢注意到,前往寺庙的期间,弹幕似乎有意想向她透露什么,可是很快就被屏蔽了。
这是规则以外的事情,规则以外是不被允许出现的。
天道很排外。
弹幕似乎也着急了起来,迟鸢呆了呆,她以为弹幕里的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可是事到如今,满屏的弹幕里,居然也有了几句帮她说话的。
迟鸢自嘲般的想,兴许是看她可怜吧。
她也觉得自己很可怜,眼睁睁看朝夕相处的朋友消失不见。
不知怎的,容愿的声音再度响起:“消失。”
“从火焰中诞生,又能操控时间的上古神器,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是容愿上次分别的时候,告诉迟鸢的话。
那个答案就藏在她心里,呼之欲出。
迟鸢说,已经来不及多想了,也不能后悔了。
略过了千百层的阶梯,她扑到了山门前,抬眼看见大门上了一把生锈的锁。
冷冷清清,周围落满了枯萎的梧桐树叶。
今天寺庙不待客。
可迟鸢已经顾不得礼节了,少女急促地敲着门,扣动着门环,她一遍又一遍地问。“有人吗?”
“有人在吗?”
说到最后,迟鸢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迟鸢什么都知道。
江望舒和谢揽厌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他已经吃了很多苦,如今大仇得报,为什么不可以回来?
符珏被猎诛利用,他体内栽种下了罪恶的种子,他是造神计划试图创造的虚伪神明。
她不想让符珏死啊。
如果必须要牺牲一个人,凭什么一定要被牺牲的人,非得是他呢?
敲到最后,迟鸢的拳头已经冒出了血。
就在她想要翻墙硬闯的时候,终于,那名佛修的方丈开了门。
时隔多日,他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
老方丈叹了口气,看见迟鸢血淋淋的手指,苍白的脸。
他说:“这是他的命数,你何必参与?”
什么命数,迟鸢听不了一点。
她哀求般问题:“方丈,你知道他在哪吗?”
出家人的目光总是慈悲而深远。
他盯着看了迟鸢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道:“抱歉,贫僧帮不了你。”
“他已经离开了。”
这一瞬,巨大的失落感淹没了迟鸢。
她遏制着自己的情绪,强忍着眼泪,说:“…麻烦您了。”
方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终究不忍,劝了她一句:“看开些吧,并不是坏事。”
迟鸢垂眸不语,此时此刻,时间只剩下短短的十分钟不到。
符珏,你究竟会去哪里。
迟鸢无力地拖着双腿行走,即将失去最后支撑她的力量。
就在她尝试努力打起精神时,然灯打来了通讯,影像中他的身后熙熙攘攘。
“迟鸢,天阶魔兽出现了,你找到符珏了吗?”
没有。
迟鸢动了动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可是时间还没有到。
三分钟。
迟鸢踏入风鸣宗。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大家一起看过夕阳,拥有着数不清的银杏叶的练武场。
这个练武场记载了他们曾经无数个挥洒汗水的过往,第一次看越九青弹琴成长,第一次一起迎接冬天的降临,第一次看太阳中夹杂的雪。
还有…还有即将参加比赛时,每个人内心的期盼与激动,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以及说好的约定,一起游历大江南北。
她在内心默默的祈愿。
符珏或许不会在这里。
然灯和她的通讯还没有断开,迟鸢动摇着,听见那边传来的惨叫,撕心裂肺。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尖叫的不止是风,还有近在咫尺的兽鸣。
她猛然抬眼。
一颗似曾相识的头颅咕噜咕噜地,滚到了然灯的脚边。
这个人的面孔是如此的熟悉。
他是风鸣宗的弟子,然灯认识他。
连接彼此的影像因为信号不良变得闪烁。
然灯怔忡了一秒。
在漫天纷飞的冷箭飞雨中,他用止不住颤抖的双手,试图护住那颗头颅。
一道汹涌的气流无情地袭来。
一切都没有结束,粘稠的鲜血透过屏幕,大幅度的泼进了她的眼睛里。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