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夏燃裹紧身上的外套,将郝良才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才听着小路上传来踏踏的脚步声,时轻时重,跟醉汉的脚步声一个德行。
夏燃吸了一把鼻涕,从这独特的脚步声里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她扭头一看,果然见郝傻逼正拿着手机往这边走,一下子来了精神,搓搓手满脸狞笑地迎了上去。
郝良才一边走一边看手机,没留神踩到一块小砖头,身子踉跄了一下,最后好歹站稳了,但是脚却踩上一摊没素质的狗拉的屎。
他的鼻子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却也没在意,谁都不能把他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扒开。
他如饥似渴地盯着手机屏幕上女神的美丽的倩影,听着她甜美的声音,圆圆的脸上露出了痴笑,被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映衬着,这笑容显得十分诡异。
突然,他手里一空,脚步顿时停住了,猛地抬头一看,就见夏燃高高举起他的手机,满脸不耐烦地说:“你丫的还知道回来?公司里有个萌妹子给你捶腿捏肩呢?”
郝良才原本吃惊受怕的脸立刻像花一样绽放了,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他踮了踮脚想拿手机,夏燃却退后一步,一转手将手机塞在自己的屁股兜里,没好气地说:“抢劫!想拿回来,说两句好话给我听听。”
郝良才连想都没想,脑子里已经自动滚动起溢美之词。
常年的训练让他积累了丰富的词汇讨好夏燃,别说两句了,就是让他来一段相声夸夏燃都不是什么难事。
他脱口而出道:“英俊神武的夏燃大侠,求你把手机给我吧!”
夏燃只听第一个词,马上就把挨冻这样的小事忘了,她一把搂住了郝良才的胳膊,哥俩好地带着他往前走,说:“哎,我问你个事,你听过一句诗不?叫什么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要是有人给我念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他想干啥?”
夏燃腿长胳膊也长,胳膊绕过郝良才的后背,手直接抓住了他的肩头。念到那句诗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一下,似是在回忆,手就不由自主地抓紧了。
郝良才脸色顿时一紧,感觉到隔着一层外套和卫衣下的肩头正在愤怒的嘶吼着“放开我!”。
看起来瘦瘦巴巴的夏燃,不知道哪条基因突变了,凭空长出一身怪力。
她从十五岁开始,就能左手拎一袋面,右手拎一袋米,脸不红气不喘地从县城东扛到县城西。从那个时候起,郝良才不知道被这怪力明里暗里地虐过多少回,想起来还真是一把辛酸泪无人诉说。
他一脸委屈地看向夏燃,夏燃却浑然未觉,吸了吸鼻子,纳闷道:“卧槽,这什么味?你丫的不会把屎拉在裤子里了吧?多大个人了!”
郝良才一听这句话,脸色更差了,活像是真得把屎拉在裤子里似的。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借着一户人家窗户里透出来的微光,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尖上挂着点不明物体。
他脚踩在石头上揩屎,晃着惨遭横祸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谁给你念的诗?”
夏燃早捏着鼻子跳开了,一脸嫌弃地扫了他一眼,“还能是谁?胡清波呗!”
郝良才终于揩完了狗屎,叹了一口气:“哥啊,我是个搞IT的,文艺圈的事我还真不知道。”
夏燃扬起下巴瞄了他一眼,忽然窜起来,胳膊圈住了他的脑袋,把他往下压。她和郝良才身高相当,力气又大,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威胁道:“你敢说不知道?你一个大学生还不知道这个?信不信我替你妈打你!”
郝良才哆哆嗦嗦地翻了个白眼,心道您这不就正在打我吗?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磕磕巴巴地求饶道:“我知道,我知道了,放开……”
夏燃从善如流地放开他,整了整被扯开的衣服,刺啦一声,把工作服的拉链拉到了脖子底下,一张小脸缩在高高竖起的衣领里,只露出一双狼一样凶狠又明亮的眼睛,说:“快说!老子快冻死了!”
郝良才忍不住说:“冷还不多穿点,整天就臭美……”
于是郝良才不负众望地又挨了几下,再抬头的时候人明显老实了很多,乖乖地拿过手机,替夏燃百度这句诗的意思。
两个臭皮匠在寒风中哆嗦了半天,最终还是因为三缺一的关系,没有被赋予诸葛亮的智慧。
郝良才一脸为难地说:“大概就是遇到一次不容易吧。你想啊,对着一个人连着看五百次,眼多累啊。”
夏燃瞪了他半晌,才勉强接受这个解释,咕哝道:“也是,我当时骑得太快,把他撞得都骨折了,养了好几个月才好,那是相当不容易。”
郝良才又问:“他给你念这个干什么?”
夏燃忍无可忍地给了他一记暴栗,骂道:“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