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似是尽了全力一般,苍白如玉的手指按了按眉心,微侧过身,却兀的瞧见了脚下的胭脂盒。
砰的一声,只一脚,盒身翻滚开去,撞上一侧的桌角,发出清脆的裂响。
他身形微顿,回转过半张苍白的脸来,浅色眸子望着桃花,已不见一丝温度。“自今日起,朕与你情断义绝。”
桃花垂首,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翻滚欲裂的痛楚,却仍是被这余音里的冷意击中,刺入心底最柔软之处,喉头一阵甜腥,生生忍住。
竹门吱嗄一声被推开,虚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桃花终是忍耐不住,口角处泌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桃花”
李稷扶住她翩然欲坠的身子,低唤一声。
“你可有事?”
桃花缓缓摇头,勉力扯出一抹涩笑来,眼前阵阵的黑了下去。
“自今日起,爱与不爱便是我一个人的事了,再无人知晓。李华啊李华,你看清明白了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痛过今日之后,便不会再痛了,我只愿你安好。”
她双目微合,直直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再有三日便要起驾回京,然桃花却不必再回到皇宫里去,再不必随侍在那个苍白病弱的男子身侧。她心内空茫,绕着莲湖缓缓踱步。
今夜月朗星稀,夜风撩起藕合色裙摆,四散飘舞,却如折翅蝴蝶一般没有半分生气,隐隐听得一缕笛音自湖面漫过,沉郁悠婉,缥缈似由天际滑落,尾音绕梁,笛音深处却似隐着一丝深切的痛楚。
桃花举目四视,只见莲湖那端有人临水而立,缓缓吹着一管玉笛,虽看不清眉目,她却知道那是李华,心下一震,欲转身离开,目光却胶在那抹素白的影上,流连不已。相见无期,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李华似乎看见了她,身形微顿,笛音戛止在冷凉的夜风中,收了笛,竟举步朝她走来。桃花避无可避,只得呆立原地。
李华缓缓走近。桃花映着明朗的月光,渐渐看清了他的脸,几日不见竟瘦了许多,两颊深陷下去,穿素白绞丝纱衣,只在袖口勾了些竹叶花纹,身姿高洁瘦削,越发显的袍袖宽广。烈烈迎风飞舞,仿佛要在这明净的月色里飘然而去。
她心下一痛,俯身屈膝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这话听来讽刺,何来的金安?”他勾了勾嘴角,声音微有些暗哑。
桃花垂首,不知如何答言。
李华负手踱至莲湖一侧,仰头望着天边那一角明净的月牙,沉吟道:“你可还记得朕在贤雅楼中与你所说之话?”
桃花心中一涩,缓缓点头。
“当日之言,并不是空话。朕说过,若爱一个人,绝不困她如笼中之鸟。你既已选择了李稷,朕放你自由,你选个黄道吉日,朕为你们”李华低头,掏出手帕轻咳了几声,手指紧握,似攒了很大的气力,转头看她道:“举办婚礼。”
桃花酸楚难言,隐住眼底泪意,俯下首去。“谢皇上美意,但奴婢并不急于此事。”
“为何?”李华侧头看我她。
她心中哽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知摇头。颈中璎珞却在这摇晃之下自襟口滑出,悬于这冷凉的夜色中,散着温润明净的光晕。
李华中闪过震惊之色,兀自伸手抚上桃花颈中璎珞,“你如何还戴着它?”声音微有些发颤。
桃花闭口不言,眼泪落于璎珞之上。
温润滑凉的一颗,冷凉的手指滑过,带走一颗存于眼角的泪珠,李华闭眼深吸了口气。“你这般,朕如何对你死心?不喜之物,便扔了它吧,扔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