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桃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嚣张之色,那是她当丫鬟的时候,脸上从未有过的神色,所有的憋闷似乎都在此刻得到了释放。
她搀住身旁丫鬟的手,眼看就要进屋去,安遥连忙叫住对方。
“红桃……”
一听这名字,她脸上写满了厌恶,睥睨了安遥一眼,随即转过了身。
“曾……曾夫人。”
听到这个称谓,红桃才回过头来,“这就对了嘛,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
婵儿后糟牙都要咬碎了,拉着安遥的手臂,劝道:“小姐,别求她!咱们再去找就是!我就不信偌大的京都,连条鲥鱼都没有!”
安遥抬头看了眼天色,哪里还来得及?
她咬了咬牙,轻声求道:“曾夫人,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夫人海涵,将这两条鱼让给我可好?”
红桃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身边的丫鬟,“呦!太阳打西边儿出了?这安掌柜居然会开口求人?我没听错吧?”
“夫人,您没听错,她就是在求您呢!那咱们给是不给?”
围观之人越聚越多,红桃轻轻摇着绢扇,“既然安掌柜开了这口,咱们也不好让人家没面儿不是?”
丫鬟试探着问:“那……送给她?”
“送?她如何好意思拿?”
丫鬟有些摸不准红桃的心思,又问:“那……不给?”
安遥道:“我可以拿银子买。”
“哼,我可不缺银子!”
婵儿没了耐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样吧,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红桃踱着碎步,柳腰微荡,“我今日原本是要去看戏的,被你们一闹都给耽误了!”
看戏?安遥心想,这倒是简单,便答应道:“戏票我来补偿。”
“哈哈哈……”红桃忽然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一张戏票就能打发我吧?”
她也不再绕弯子了,“既然耽误了我听戏,那便由你来唱给我听吧!”
她让丫鬟搬了张椅子到门前,示意安遥坐下来唱。
“安掌柜声音动听,唱个小曲儿应该不在话下吧!”
“唱小曲?你当我们东家是什么人啊?”
红桃轻笑一声,“怎么?看不上唱小曲之人?你们东家不是常说百业无贵贱吗?难道就只是口上说说而已?”
京都里,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行规。
比如,制膳之人即便是在荒郊野外,也会简单圈好棚炉之地,以示对灶王爷的尊重。
而唱戏之人则会搭好戏台,哪怕只是以红绳圈地,也是起码的仪式感。
可像现在这样,将椅子大喇喇地摆在门口,实在是不成样子。
闭月轩二楼分明就有戏台,但红桃却舍弃不用,让安遥当街唱小曲儿,分明就是存心羞辱!
可此时已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比起一时的尊严,还是小豆子和丹姨的生路更为重要。
见安遥接过柳琴落了坐,婵儿和枇杷连忙去拉。
“小姐!”
“东家,不要啊……”
慕汲桑也在旁附和,“就是!这位少夫人未必做得了闭月轩的主,若你唱完之后,她不给鱼怎么办?”
“开什么玩笑?区区两条鱼罢了,我既已答应,就少不了你们的!”
红桃说着便扬声对围观群众道:“各位,芙蓉楼歇业已久,安掌柜无处制膳,又怕跟各位生分了,特来我闭月轩为各位大展歌喉!”
“安掌柜为什么要在这儿唱小曲儿呀?怎么落魄成这样了?这芙蓉楼八成也黄了吧!”
“嘿,唱个十八摸来听听!”
四周顿时响起了起哄声,有的在揣测芙蓉楼是不是再也开不了了,有的在感叹安遥处境凄凉,还有的居然在吹口哨让安遥唱段艳曲!
这正是红桃想要的效果!
更尴尬的是,红桃的丫鬟不知何时在安遥面前摆了个空碗,看上去就如同街头卖艺一般。
周围的嘘声越来越大,红桃也不做解释,默认了安遥借地卖艺一事。
安遥手抱柳琴,弹也不是,退也不是……
婵儿刚想把空碗弄走,慕汲桑却掏出碎银,抢先放在了空碗里!
呃……这下更像了……
婵儿压低声音道:“慕大厨,你干嘛呀?搞得像施舍……”
慕汲桑却丝毫不避,大声道:“怕什么?这可是件大好事,功德无量!”
“啊?”
慕汲桑继续道:“北郡受旱,连安掌柜都不惜在此献歌祈福,咱们当然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帮灾民渡过难关了!”
这时,白世宇也从后院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块木牌,上边写着“北郡旱灾,爱心捐赠,共渡难关。”
难怪方才慕汲桑趴在白世宇耳边耳语了几句,他就不见了,原来是写木牌去了!
婵儿和枇杷也明白了过来,赶紧掏兜,一边往碗里放铜板,一边动员看热闹的食客投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