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遥只觉气力耗尽,连捂嘴的茶巾都不知去向,迷迷糊糊间被挪到了角落。
迷蒙之中,好似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睁开眼睛却只有疯狂弥漫的白烟,难道烟雾入脑,连幻觉都出来了?
听说被大火灼烧,临了会见到心中幻象,自己的幻象又会是什么呢?
她想最后再看看,双眼却被烟尘熏得生疼。
意识越来越混沌,所有念头都随着烟雾化为了虚无……
……
屋檐里不知添了什么香料,让这烟尘越烧越野,破窗直上,在夜空中生生劈出了一道危险的讯号。
如此动静,连城外都能窥出异样,更别说皇城北面的岁山狩猎园了。
此处毗邻皇城,因地势较高,形成了天然俯瞰之势。可狩猎园乃皇家禁地,鲜有人至,重兵把守还是其次,最可怕的是星罗棋布的捕兽机关。
据说误闯之人无一例外,都会落入捕兽陷阱,直接死了还算痛快的,最怕的是半死不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猛兽分食……
有义庄的人见过那被啃食后的残骸,情形堪比地狱!
因着这些可怖的传闻,岁山便成了无人敢闯的禁地。
暗夜之中,整座大山好似一头巨兽,悄然匍匐在皇城后方。
可今夜,那野兽的耳尖竟久违地抖动了一下,细看居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夜行骑兵!
一行人马如飞箭般在林间穿梭,很快便移动到了山顶,崔十七下马探路,笑道:“将军您说得对,原来那些捕兽陷阱都是唬人的!”
话音刚落,一支马尾缨枪就与他贴耳而过!
只听“咻”的一声,枯木裹着残枝刹那间飞弹升空。
想不到小道无险,平地处却藏有陷阱!
崔十七颤颤退了半步,光听那回弹力道就知威力,若方才走错一步,怎么着也得交代条腿在这儿!
他双腿一阵酥麻,强行站定,将缨枪捡回,恭敬递还马上之人。
“多谢将军相救!”
按说崔十七的身姿样貌已算得上是千里拔一,可与他口中的“将军”一比,还是逊色了几分。
骊马之上,那人身着玄色窄身锦衣,肩腕肘膝处皆束有护身甲片,泛出凛然之光。
树缝间倾洒的月光似一袭银袍加身,衬得此人格外英气。
他发丝微乱,犹带赶路的疲态,却丝毫未灭他眸中光亮。
三军中能有如此英姿之人,不是吴恙,又是何人?
“我只说不必担心马道设有陷阱,眼下这马道已尽,就得步步留意了!”
“吓死我了,我小时候见过从岁山抬下去的尸身,那惨状……现在想起来都发怵……”
吴恙打趣道:“上战场都不怕,反倒怕这小小狩猎园?”
“那怎么能一样?能随将军重整玄虎军,是我崔十七此生最大的幸事!头掉不过碗大的疤!”
他的确没撒谎,加入玄虎军是他自小的心愿,这回不但如愿以偿,还当上了吴恙的副将!
可他也明白,若不是当初在半月坡恰好辅助吴恙除匪,自己断然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龙牙寨被平定后,吴恙将功劳尽数推出,众人无不心存感激,尤其是得了首功的崔十七。
因而,在玄虎军重整招编支援北境时,他毫不犹豫带众兄弟投奔了这位少年将军。
事实证明,他的确没跟错人。
飞龙将军名不虚传,不仅善待下属,练兵有素,调兵布阵更是如有神助,短短时间便带着这只队伍逆转了北境战局。
思及此处,他双颊微鼓,终于抛出了那个憋了一路的问题——
“将军!末将实在不明白,咱们又没吃败仗,何不从城门风风光光地进来?”
他越说越憋闷,干脆把心中不快一股脑抖了出来——
“我听说有挨千刀的造谣咱们通敌叛国,如此偷摸进城,岂不越传越真了?”
崔十七不知,他口中那“挨千刀”的谣言正是从自家将军口中传出的!
要是月光再亮些,他便能看见吴恙那尴尬的脸色了……
可这位飞龙将军也是有苦难言呐!恐怕没人比他更想举着玄虎军旗,正大光明从城门而入了!
可惜,皇命难违。
圣上要用“诈降”一事,逼出京都的叛臣贼子。
此事乃是绝密,连崔十七都不知道。
密函中还提到,要玄虎先锋军秘密回京勤王。
夜登岁山,就是为了与江槐会合。
他们一路飞驰,总算赶上了会合的时间,可这进山好一会儿了,竟一点儿其他动静也没听见。
江槐人呢?
他跃身下马,劈开枯枝,朝皇城的方向看去,顿时一怔。
不好!方才在山阴处行军,竟不知皇城已生出了如此变故!
他飞速上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