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徽鸾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安南侯云嵩。
可是沈知韫的话又让她眼中涌上一片酸涩。
自章云驰去后,赵徽鸾所见的沈知韫比以往更端庄持重。
世人夸她执掌沈府中馈,井井有条,是满燕都高门闺秀的典范;世人赞她参加科举虽出格,但一举得魁,是男儿郎都望尘莫及的奇女子。
她遇善,则言笑晏晏,唇边弧度恰到好处。
她遇恶,则似笑非笑,周身软刺亦能护己伤人。
章云驰曾留言给赵徽鸾,让她护一护沈婉婉,可是这样的沈婉婉真的好厉害。
她掩下悲欢,不念离合,坚强到好似绝情的地步。
好似她的心上人从未离开,好似……她从未有过心动的人。
这一年多来,沈知韫何曾有过失态?
唯在此时,光影交叠下,她宛见故人归,压在心底囚牢里的情绪才勉强找到一个针眼大小的风口。
她克制,可声音止不住发抖。
“简简,你掐我一下。”
沈知韫僵硬地扯着袖子,眼睫不敢颤动半分,她担心这是梦,眼一眨就烟消云散了。
这是赵徽鸾未曾见过的沈知韫,脆弱,敏感,不堪一击。
赵徽鸾心疼这样的沈知韫,她强忍眼中酸涩,狠狠掐上了沈知韫的胳膊。
好疼啊!赵简简!
所以这不是梦,眼前人也不是章云驰。
沈知韫疼得眼睛都红了,才把视线收回来,盯着赵徽鸾不满地嘟囔:“赵简简,你故意的,是不是?肯定都淤青了!”
又是两道破风声,内场里的较量如火如荼。
沈知韫的声音压得很低,欢呼声掩盖住了她强忍的哭腔。
“走了,去看……章侯射箭。”
沈知韫很快收好情绪,方才的失态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章南星的箭术师承她的母亲,不说独步天下,但在今日之前还从未遇到过对手。
两张箭靶上都插着两支正中红心的箭,棋逢对手当真有意思,也勾起了章南星的好胜心。
“再来!”
她说着将搭在地上的弓一脚踢起,又是一箭射出,噔的一声,三支箭尖整整齐齐戳在靶心。
“云某奉陪到底!”
云嵩也很高兴能碰到章南星这样的对手,他扬了扬眉,再次搭起弓箭。
余光里瞥见赵徽鸾与沈家姑娘穿过人群走过来,他眼神闪了闪,凝神静气,收敛笑意。
他这架势慎重无比,完全不似前两次那般随性。
围观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一旁的容谙不动声色地扫过沈知韫一眼。
噔!
一箭中靶,力道之大不但震掉了前两支箭,还扎穿了靶心。
校场上一片寂静。
小皇帝惊掉了下巴:“先生,朕怎么觉得云侯这一箭有杀气呢?”
容谙淡淡道:“这是错觉,陛下。”
哪里是杀气,分明是紧张。
章南星勾着唇,冷傲地觑了云嵩一眼:“云侯这一箭非比寻常啊。”
“章侯过誉了。”
云嵩很是客气地朝章南星微微颔首,看着有礼有节又云淡风轻的,但他没来由觉得热,一边把弓递给内侍,一边扯了扯衣领。
赵徽鸾原是没在意的,但云嵩侧过身同章南星说话,扯衣领的手一直没停。
她目光倏地一滞。
“殿、殿、殿下……”
云嵩从来没这么慌乱过。面对突然冲到他面前,二话不说就要扒他衣领的长公主,他惊到连连后退。
“殿、殿下,你做什么?”
“你让本宫看一眼,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