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钟无名没能及时的看到谢寻幽发来的这条讯息,她拉着宋朱颜瞬移到地下城之中,遇上了漫天的浊气。
地下城修建在月落城底下数十丈之深的地方,里面同样修筑有供人居住的房屋,但此时在浊气的笼罩之下,别说建筑的轮廓,连光线都见不到。
地下城在之前已经有一些人进入,此刻四周都响起了人们的惊呼声。
忽然一声近乎嘹亮的琴音响起,带起一阵强大的气浪,将周围的浊气一冲而散!
柳向晚抱琴立于半空之中,指尖搭在琴弦之上,目光刀似的锋利,像是要划破这层层浊气,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宋朱颜几乎震惊的看到站在一旁的钟无名只不过一挥袖子,狂风裹挟着雷电便直朝剩下的浊气而去,随后便将这浊气通通清干!
而后他们便看到了站在浊气中央的那个人。
白色面具,黑袍,姿势有些佝偻。
钟无名同眼前这个人对上目光的那一刹那,即便有所准备,瞳孔仍是骤然一缩——这眼神实在熟悉,在她于云隐乡的日子中每每都会跟随在她身后。
两人眼神交错不过一瞬间,钟无名见那人手中的黑色晶石往他们这边直射而来,于半途之中爆炸,随之又是铺天盖地的浊气。
钟无名再度挥袖将这浊气驱散,整片空间都是细密的金色电流。
可这人手上还有不少颗这样的黑色晶石,再这样下去不行。
如果钟老头真的被那些人控制着“起死回生”,利用他的能力和思维筹谋一切。那么钟无名在某种意义上,是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眼前这个大圣使的人。
钟无名在幼时曾经同钟老头下过无数盘棋,清楚这个人心思有多缜密。
他现下敢暴露在他们面前,就说明他胸有成竹,也做足了准备。
也意味着在这地下城之外……他的所有布置都准备好了。
果不其然,钟无名看到了三师姐骤然低沉下去的脸——外头出事了。
钟无名视线扫过周围那些面带恐惧的人们,最后落在师姐低气压的脸上,“师姐,你去处理外面的事情。”
她随后看向旁边的宋朱颜:“颜姐,你先去把人疏散到上面。”
钟无名:“我来解决这里的问题。”
柳向晚自然相信自己的小师妹,点了点头,挥袖便往上方的月落城疾飞而去,衣摆在空中飞扬。
宋朱颜在疏散人群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钟无名一眼,余光瞥到那个黑袍人掀开了面具。
大圣使掀开白色面具,露出一张钟无名再熟悉不过的脸来——岁月的沧桑化作树皮一样的皱纹贴在他的脸上,两鬓斑白,从兜帽里伸出几束长长的白发来。
这人曾经将奄奄一息的钟无名捡回家,赐她名姓,教她为人,授她剑法,给她于未曾拥有过的亲情。
这个人,少时名震南赡九国,才华横溢,之后以凡人之躯周游凡间四洲,跨山河万里,成了游侠剑客。
钟无名在漫天的纸钱中送他下葬,却又在这里见到了这位一别十数年的故人。
钟必行的声音带着那股熟悉的嘶哑,他的语调就像是很久以前叫外边疯玩的钟无名回家吃饭那般:“无名,怎么不到爷爷这里来?”
钟无名面上表情没有变化,心中却一窒,密密麻麻的勾出些刺痛来。
钟无名抬起眼眸看他:“你不是他。”
“我怎么就不是呢?你是不是在外头玩疯了,连爷爷都不认识了?”钟必行抬脚朝钟无名的方向走过来,长长的黑袍有一部分拖在地上,就连蹒跚的脚步声都同十数年前的钟老头无异。
“爷爷做饭不好吃……教你诗书,教你下棋,带你去王姨的酒馆里吃饭……这些,你都不记得了么?”
钟必行边走边掀开自己的黑色兜帽,白发没了束缚,根根散落下来,细看之下粗糙又苍老,像是年老的枝桠。
“我记得,你那时想给爷爷找药,到后山上挖了两天两夜,挖到十指鲜血横流都没找到。我记得对不对?”
钟无名像是被触了什么逆鳞,喝道:“够了!”
她一挥手便见钟必行整个人像个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带起的气浪让整个地下城都抖了几抖。
“我爷爷早就死了,谁给你的胆子用他的这具身体作乱!”
钟无名一下瞬移到钟必行面前,一把扼住他的脖子,掌下是皱巴巴的皮肤,那截枯枝一般的颈椎像是她一用力就能掰断。
钟无名猛然凑近他,“无论你是什么东西,都给我从这具身体里滚出去!”
大圣使浑浊的眼珠定在钟无名充满煞气的脸上,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钟必行为什么在经过西牛贺州的时候,会被佛宗的大方丈邀请吗?”
他也不等钟无名回答:“如果我告诉你说,他有佛缘,等到这一世过后就能塑金身呢?”
寄宿在钟必行尸身之内的东西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诡异的笑了起来,“你可以再用力些,掐断这条脖子。”
“再用力点,将我们一起杀死,看看你这个爷爷会不会同我一道形神俱灭,不得轮回。”
钟无名猛地抬眼看他,目光似刃,像是要将眼前这东西片片刮下来。
扼住大圣使脖颈的手却没再收紧。
“别浪费时间啊。”大圣使似乎觉得钟无名这个样子特别搞笑,他笑得像个生锈的铜锣一样,“我在四大洲都设下了召唤邪神的阵法,同仙界那帮人里应外合,只要他们一下来,你们可就要完蛋了!”
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南赡部洲,北俱芦洲,东胜神州和西牛贺州都出现了无数道黑色光柱,从地底深处一路直冲云霄!
污秽之气像是从地底中喷涌出来的泉水那样,以极其迅速的势头蔓延整个凡间!
这是黑魇布置了数百年的阴谋。
被派到南赡部洲将功赎罪的蛊修看到那些凡人们的古战场之上,骤然冒出无数的怨气,汇成一股直冲天际,其余的则飞速在凡人之中蔓延,沾染了浊气的人们两眼猩红失去了理智,疯狂攻击周围的人,一时间兵荒马乱。
身处北俱芦洲的李若莲猛然从打坐中惊醒,推开殿门时看到远处天空那一道又一道刺向天际的浊气,心下一惊。而刚刚灭掉几个圣使的方修远也看到了飞速弥漫的浊气,眉眼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