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为何要放着正门不走偏走歧路?”
“…等你哪天快归西的时候从那里翻进来救你。”二皇子无语道,“就不能在你房中吗?”
顾沧微微笑了一下,起身吩咐侍女去拿酒和吃食。
外面雪下得大,酒是温好的清酒,入口轻飘飘的,一阵暖喉过后回味带着些许沁人心脾的甘甜和清爽。
时缪倒是很喜欢顾府的酒,一连喝了好几杯,不一会面上浮了一层红:“你这酒…怎么看不出来这么烈啊。”
“是醉人。”指腹摩挲着白玉杯沿,顾沧声音却和清酒一样醉人,“殿下可还喜欢?”
“…喜欢。”时缪眼尾染上酒意,如实答。
“喜欢便多喝一些。”
顾沧又为时缪斟酒:“我吩咐下人去采了一些晚季的梅花,殿下若是想的话可以试着用来酿酒。”
“你还放在心上?”
时缪抬起头来看顾沧,只见男子平淡地喝了点酒,应道:“殿下若是想,什么时候也可以的。”
明明没有庆生的习惯,却还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记住,时缪想了想,还是道:“你真好。”
顾沧添酒的手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那我…多谢殿下?”
两人还是将酿好的酒埋在了顾沧窗前的一棵树下,时缪喝醉了,没走两步便栽在了雪地里。顾沧在身后吓了一跳。
把浑身沾满雪的二皇子从地上捞起来,顾沧替他拂去面上的霜雪,扶着他回到了房中。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时缪还在口吃地辩解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摔倒,而不是醉了的时候顾沧已经替他解好了氅衣和鞋袜,将时缪提溜到了床上,又为他盖上了被子。
“睡吧。”顾沧淡淡道,水蓝色的衣角覆在时缪手上。
无暇顾及顾沧刚刚行云流水的动作,时缪抓住顾沧要离开的衣角,问道:“你是把我当成孩童了吗?”
“殿下不是没成年么?况且,臣生辰要是过了,就又比殿下大上一岁了。”顾沧说得名正言顺,成功说服了醉意上头的二皇子点了点头。
“我占了你的床铺…你在哪儿休息?”时缪依旧不肯松开顾沧的衣角。
“我在偏榻上睡,殿下不用担心。”熄灭油灯上的火,顾沧正要起身,却发觉衣角依然被时缪死死抓着。
知道自己麻烦了别人的二皇子往里面挪了个位,露出一片位置来,拉着顾沧往床上带:“你的床铺够大,我们二人可以躺一起。”
房间中放着火盆,很好的抵御了寒冷,二人在床上默默躺着,竟也生出第一次见面之时他们相互依偎睡着在湿冷的山洞中取暖的场景。
不知是谁的呼吸先变得绵长,倦意席卷了醉人的府邸,风雪吹着,落在古树枝桠之上,同酒意一般侵袭全身,却又暖融融的拉扯着理智让人无法清醒。
时缪头疼醒之时发觉怀里抱着个人,二人躯体紧贴着,颈边的温度亲密无间。暖阳从斜面窗边照下来,在地上透出一片光影,火盆里的炭火早已清理干净,岁月静好。
手捻起落在肩上柔软的一缕银丝,顾沧半边面庞隐在阴影中,另一边被清晨的暖阳映照得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恬静又美好。
浓密的睫毛盖在眼睛上,时缪的指尖控制不住悬在那幅丹青之上游走,最后轻轻落在掩在琥珀宝石的眼皮上面。
“我信任你。”时缪顶着额角淡淡的疼痛道,“你可别辜负我了。”
说罢,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白发,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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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沧感慨少年皇子对他态度转变之快,自从少年开始身上总会有自保的器具,但现在见他之时身上并未带着任何武器,像是对他放下了彻底的防备。
少年美名其曰:怕伤着他。
但只有少年知道,顾沧那些为了不暴露自己说的话,少年真真往心里去了。
吾将真心交付与你,莫要辜负。
又是一次不眠之夜,二人在宫中亭间把酒言欢,时缪眉梢笑意不减,与顾沧碰了碰杯:“今日是乞巧节,女眷都去祈福了。”
“说来,我们相识了多久了?”
“将满一年了,殿下。”顾沧将杯中酒水饮完,回道。
“那也许久了…传言乞巧节有牛郎织女的故事,你可相信?”时缪手中捻着一颗白果,今夜月圆花好。
“…民间传闻,皆为世人的美好愿望罢了。”
“就知道和你聊不得这些。”时缪笑道,空的酒壶零零散散摆了一地。
顾沧知道时缪喝醉了,起身拂了拂衣袍,走过去把醉醺醺的少年从座位上扶起,声音清明:“殿下也已是成了年,该沉稳些了。”
时缪踉跄着脚步从座位上起身,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顾沧,你会负我么?”
少年喝了酒的眼眶微红,湿润的眼眸无辜地看着顾沧:“你对我也是真心的,对吗?”
“…你喝醉了。”
“我并未,我很清醒。”时缪双手捧上顾沧的脸颊:“你可否有事隐瞒着所有人?今年六月,你可否与高家有了联系?你是否会有苦衷?”
你会忘了曾与我说的,只与我交好吗?
我不曾拘束你同谁一道,但你能不与高家一同吗?
“高家没一个好东西,不要和他们混一起。”少年眼眶因风吹过而微微湿润,睁大的眸子闪烁着磷光看顾沧。
“我不与高家交好。”顾沧竖起三指,“我发誓。”
谁曾想时缪眼更红了:“你说,你永远都不会辜负我。等我长大了,你就是我的心腹,为我效忠。”
“……”顾沧低垂着眼眸看着时缪的眼,眼中却满是悲悯,“我会永远保护殿下,一直到我的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