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老田哪里有第二个少东家?”
田掌柜拿手撸掉汗珠子,手哆嗦着,差点把汗擦进眼睛里。
“求求你啦,余娘子,少东家他自打上回生病,情况一天比一天差,他念着说死前要见见你,我老田求你啦,您大人大量,就见见我们公子去吧!”
“田掌柜,你别急,带我去看看。”
余年不喜欢云书来这个人,但他曾帮过自己,如果真的快要病死,不去看未免冷血了些。
还是云来阁的三楼,只是原本的熏香,换成了苦涩的药味。
“少东家好几天都没吃下东西了,药也不肯喝,求余娘子你劝劝他,好歹吃些东西。”
余年跟着田掌柜走到雅室中,只见四面垂着淡青纱幕,靠窗摆着一张榻。
云书来半倚半靠在榻上,披着件雪白外衫,出神地望着窗外。
“少东家,我找到余娘子,她来看你来了!”
云书来脸也不侧,苦笑道:“你别骗我了,她恼了我,不会来看我的。”
“云公子,你还好吧?”余年开口问。
“余姑娘!”
云书来浑身一震,转过头来,却把余年吓了一跳。
原本丰神俊朗的云书来,瘦得皮包骨头,曾经如美玉的一张脸白惨惨,两只春波荡漾的眼睛,也变成了沉沉的黑水潭。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余年只是惊讶云书来竟是真病,竟病成了这样子,然而听在云书来的耳朵里,却多了一层意思。
他立时面露痛苦,转过身去将锦被拉过头顶,呜咽道:。
“余姑娘,我变得咳、咳,这般难看,吓着你了?”
“不是,这是难看好看的事儿吗?”
余年不能理解云书来的想法,都要病死了,只想着好不好看?
“余姑娘,咳咳,见你一面,我就可以安心地去了。”
被子里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
“去什么去,你吃药没?”
余年想上手扯他被子,又觉得男女有别,叫田掌柜帮忙把云书来剥出来。
“这世间既无在意我之人,咳,我又何必强留,吃什么药呢,唉。”
云书来看着心灰意冷,摊手摊脚,躺在榻上,竟真像是个快要断气的样儿。
余年原先还怀疑云书来是装病骗她来,眼下疑心全消,忙道:“怎么会呢?你爹娘——”
“我是妾生的,我亲娘死了,爹和正室都不喜欢我。”
余年语塞,想了想道:“那,你的朋友?”
“像我这种人,咳咳,哪里有真朋友,不过是一群酒肉苍蝇,早就散了!”
余年绞尽脑汁:“你总有几个红颜知己对你是真心嘛!就像那个红杏姑娘,想做妾都想疯了,那份诚心一般人比不了。”
“咳、咳咳,余姑娘,我就知道你不原谅我,红杏所为,我实在不知!你若不信,叫我肠穿肚烂而死!”
“别别别!我信还不行嘛。”
余年头疼,这个云书来,快死了还有那么多花样儿,说话就是个绝的。
她略略沉吟,便起身倒了杯茶,趁机在其中注入灵泉水,递给云书来。
“你好好养病吧,我瞧着你也没啥事,就是发烧久了身体虚。这几天让田掌柜到我食铺里头拿两样好消化的饮食,多吃点东西就好。”
云书来拼命挣扎起来,接过余年递过来的茶杯,慢慢喝下去,两眼泛起微弱的光。
“余姑娘,你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有你这杯茶,我一定能快快地好起来。”
“不至于,我瞧着田掌柜对你挺好的。”
田掌柜微微挺胸,感觉余年说话很有道理。
云书来连眼角都不夹他,深情地望着余年:“余姑娘,再坐一会儿,陪我说说话行吗?”
“那不行,我得给我儿子做五香鹌鹑蛋去。”
云书来脸色一滞:“余姑娘你说什么?”
“鹌鹑蛋,就是鹌鹑下的蛋,加佐料煮成五香的可好吃了,裹点鸡蛋面糊炸成金黄的,沾椒盐,一口一个,贼香!”
余年拍拍衣裳:“不跟你说了,西坊市那个卖鹌鹑蛋的走得早,我得赶紧去。”
说完,余年走得干脆利落,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老田,你听见她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鹌鹑蛋。”田掌柜道,“少东家,你想吃鹌鹑蛋吗?咱也买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