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北总有一种感觉,似乎每一件事,都在慢慢有了一个结局,或好或坏。
始料不及,最终也只得安然接受。平静或是愤怒都要接受。
我们有理由相信,世界正沿着它早已预定好的轨迹,一步步向前,一点点后退。
最后要抵达的,是终点,还是尽头呢。
第二天一早,方以北坐上了通往外婆家的班车,一路摇摇晃晃,在冬日刺骨的冷风里,随着路程距离的缩短,胸口逐渐温热。
似乎每一次去到外婆家,都会有许多不同的感受。
与之前相比,这一回,心里那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更加强烈。
那座构筑起了童年记忆的小木屋,之前拆掉一半的老木屋,最终还是倒下了。连残垣断壁都没有,只剩下几片砖瓦木料,横七竖八地躺在地基上,视线所及,满目疮痍。
变得极其空旷的场地前,那棵枯萎的桃树依旧很突兀、很执拗地站在风里,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外婆轻轻叹口气,笑着说:“这树呀,几年没结桃了,等天气暖和点,就让你外公把它砍来烧柴火算了。”
说完之后,外婆又压低了嗓子,喃喃念出一句:“也不知道还起不起得来了……”
方以北听见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不开口,鼻子酸酸的。
跨进门,光线由明转暗,眼前闪过了一瞬间的幽暗。漫长的几秒之后,这才看清了屋内的景况,四面墙壁,又被时光蒙上了一层新的灰雾。
寥寥几件家具,还是那样的摆设,一点儿变化也没有。映入眼眶,却依旧熟悉而温馨。
目光转换,触及到卧靠在床头,神情沉静的外公,不可避免地心生不忍。
开口叫了一声外公,其余的话,哽在喉咙间,只能用一道道闪烁目光代为倾诉。外公应了一声,努力挪了挪身子,让方以北坐到床沿。
“你外公这身子,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胸口不疼了,腰又不舒服,没个消停,干脆就让他躺着好了……”外婆像是看出了方以北的担忧,一边揉着包饺子用的面团,一边故作轻松地说道。
方以北想了想,咧开嘴角笑着,点一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他愿意相信,外公的身体肯定没什么大碍,硬朗着呢。
见外婆揉好面团,拌足了酥糖馅料,他挽起袖子,用温水洗干净手,和从前一样挤到外婆身边。
五指并拢,轻轻揪下一只不大不小的面团,沾一点面粉,捏弄几下,放到两只手掌心间,滚动搓揉成一个圆球随后用五根手指稍稍压扁,转动几圈,捏出一个圆勺状的面饼,再往里边放上馅料。
这次是酥糖,有时候外婆也会用白砂糖加上核桃、花生、芝麻酱来拌馅,方以北记得,以前他还偷偷夹过肥腊肉,放过辣椒面。偷笑着等下了锅,紧张地盯着那些藏了秘密的饺子浮出水面,捞去大伙儿碗里,要有谁吃着吃着感觉不对劲,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每每他就兴奋得又蹦又跳,拍起手乐呵呵地喊着:你的运气很不好,要倒霉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得把面饼从中间对折,沿着半圆两边一点点捏合起来,可不能留下半点缝隙,不然下锅一煮,保管就得“漏馅”了。
最后,估摸是为了美观着想,要将成形的饺子放到拇指与食指之间,手腕一转,从腰身处掰出一个弧度,就算是包完一个饺子了。
方以北好久没有碰过了,手感有些生疏,包出来的饺子皮又皱又裂,根本没法儿看。
不过笑得合不拢嘴的外婆还是夸呢,赞不绝口:“包得真是好看,小北这手,比好多小姑娘还巧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