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欣轻声一笑,她不大有机会见女子练剑,心里新奇想要瞧一瞧,孟玉舞剑时全神贯注,还是结束后才发现皇后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这两年,后宫虽然只有她与皇后娘娘,可皇后宽和,并不怎么立规矩,她便也犯懒,除了大日子里甚少去请安,是以二人接触的并不多。
“妹妹身形可真好看,本宫瞧着这一身功夫比之男子也不遑多让。”
孟玉收了剑,恭敬上前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无须多礼,看你出了一身汗,咱们进去说说话吧,莫吹了风。”
孟玉微微诧异,跟在她身后,她身量长,要比姜欣高出半个头,脸上少了些女子的柔婉,多了几分雌雄难辨的英气,是个很特别的女子。
“可要先去换身干爽的衣裳?”
孟玉自己倒是不在意,但在皇后娘娘面前,毕竟也不能太失体统,且她感觉自己与皇后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说。
从她入宫那日起,她就不是她了。
等她去换衣裳的空档,姜欣略打量了眼这座寝殿,她是头一次到玉芙宫来,颇有些新奇,原以为身为南越公主,她这里会与宫里其它殿阁很是不同,多少要有些南越的影子,没想到半点也没有,整个寝殿简单得不像话。
而她新换的衣裳,与方才她练剑的那套大相径庭,姜欣看得出来,虽然孟玉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很美,可她很不习惯,就像她是一个向往自由烂漫的人,却被困在宫墙中一样的不习惯。
“听闻你心悦我大姐夫?”
孟玉才坐下,便腾地站起身,望向姜欣的目光中也有了几分凌厉,可她早已不是那个南越国的小公主,她是自愿为了母亲和兄长牺牲一生的盛国贵妃。
喜欢晏怀的是元麓,不是她孟玉。
她沉默着,心里纵然再不甘和屈辱,也不曾对盛国皇后不敬。
姜欣神色淡淡,面上并没有丝毫取笑羞辱之意,她慢慢说道:“东六宫最大的那处宫殿你可知道?那儿曾经住着一位贤妃,与陛下青梅竹马的情分,她同你一样,喜欢我大姐夫,不过我知你们二人不同,她一生被困在爱而不得里做了许多错事,而你不同,你心怀万民有大局观,既入了宫,便是完完全全抛下了前尘。”
孟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愤怒:“皇后娘娘说这些做什么?”
“此事我知晓,陛下也知晓,你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把自己困在玉芙宫深居简出,实在没这个必要,宫墙之外的事都是前尘往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孟玉神色缓了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只是不喜欢热闹,与旁的无关。”
姜欣浅笑了笑:“可我听大姐姐说,你性情洒脱不羁,酷爱游历,生性自由烂漫,同我大姐夫一样,你们这样的人又怎会不爱热闹,甘愿将自己困在这一隅之地。”
方才独自练剑时的孤单落寞,任谁看了都惋惜不已。
孟玉没想到,姜姝会同自己的妹妹提起自己,还是这样不偏不倚的评价,其实这几年在宫里磋磨的日子,她都忘记与晏怀一同吃酒耍枪的感觉了,毕竟他们也只相交了几日,很多事情竟然都模糊了。
原来当年所谓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她笑自己如此凉薄,却又庆幸自己如此凉薄,不然在这寂寂后宫,这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该有多折磨。
姜欣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出了寝殿,又命宫婢打开玉芙宫的宫门,一路出了宫门。
孟玉不明所以,几次想抽手,却又忍住了,皇后娘娘身子娇弱又怀有身孕,习武之人力气大,莫要伤着她。
姜欣指了指玉芙宫外那片环绕了几处宫殿的池塘,这是从宫外引来的活水,里头荷花开得正盛。
“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才十九岁吧,花朵一般的年纪本该肆意地绽放,你为了母亲和兄长甘愿和亲,实在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且你此举更是为了两国万万千的百姓挣得几十年的和平,不该被如此磋磨。”
“往后的日子还有那么长,你能坚持两年,可几十年呢,几十年不与人交际、独自在玉芙宫不出来,你能受得了吗?我虽不能让你出宫去,但这后宫说小也不小,我能保证你在这儿能自由自在活着,你已经牺牲了那么多,往后的日子可以多为自己想一想,在深潭泥沼中,就不能活出另一种风采吗?”
孟玉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池塘,又顺着池塘望向了更远的地方,她进宫两年,除了去过西华宫和凤鸾宫请安,再也没去过别的地方。
今日阳光正好,比往日都好。
“皇后娘娘……为何待我这样好?”
她完全没有必要……
姜欣摇了摇头:“我都是为了陛下。”
为了后宫安稳和谐,为了那无妄的委屈和不甘,为了陛下无后顾之忧,为了两国万万千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