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柠不忍心说出后面的话。

“嗯，是我妈，她……留下了两封遗书，其中一封是给你的，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你能下来拿一下吗？”

五分钟后，冷柠到了公司门口，却四处没有找见商舟。

“冷柠，我在这。”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冷柠惊得捂住了嘴巴。

从前她从不相信真的有人会“一夜白头”，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头发花白、身型瘦削人却正是商舟，可想而知一连串的厄运对他来说打击有多大。

“你……还好吗？”

冷柠知道自己的话语显得苍白无力，可面对商舟内心的巨大悲痛，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加以安慰。

“这是我妈留给你的遗书。”

商舟把一个信封递了过来，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的痛苦。

“你要是……不想看，就丢掉吧。”

商舟转身，步履沉重。

冷柠站在原地，看着商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回到办公室，冷柠打开这封遗书，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

“冷柠，我知道，无论我说多少遍对不起，都无法弥补我对你以及你家人的伤害，但我还是想再说一句对不起，也请你代我向你的父母转达我的歉意。”

“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我们家有八个兄弟姐妹，我是家里最小的，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宠着我、让着我，父母更是对我疼爱有加，然而，正是这样的宠爱和纵容，让我逐渐养成了跋扈的性格，我变得任性妄为，目中无人，仿佛整个世界都应以我为中心。后来我遇到了商舟他爸，可能是命好吧，他对我百依百顺，从不让我做一丁点儿家务，再后来有了大舟，从小到大我都把他攥在手心里，以至于长大后他没有主心骨，对我的话也是言听计从，我甚至还给他洗脑，告诉他即便将来娶了媳妇，那也是外人，真正与他一条心的只有父母，这傻孩子，也真的把我的话听了进去，以至于你们婚后他总会因为我的原因而跟你发生争吵……”

“后来你大概也猜到了，大舟之所以会晚婚，的确也是因为我。他到了适婚的年龄时，只要他一找女朋友，我就心里扭曲地认为，是这些女孩儿抢走了我儿子，总是千方百计的对每一个他带回家的女孩子百般挑剔，可后来大舟渐渐年龄大了，我周围的人也都抱上了孙子，我和他爸也着急了。直到他遇见了你，说实话，你各方面的条件很好，更重要的是我看中了你年纪比大舟小很多，好生养，你对他又那么好，所以表面上装作一副和蔼的样子，让单纯的你觉得我是一个很好相处的婆婆，其实我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们赶紧结婚，早点儿让我和他爸抱上孙子。可我就是那种永不知足的人，婚后对你百般刁难，他一跟你在一起我就心里不平衡，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商舟跟你闹、在他面前说你父母的坏话，让他对你怀恨在心……我习惯了全家人对我脾气的纵容，所以想让儿媳也对我言听计从，甚至，还妄想掌握你和商舟这个小家的财政大权。”

“这辈子，要说最对不起的，还是我的孙女可可。从她出生到现在，我只见过一次，最近想去孩子学校门口看看，甚至都认不出哪个是自己的孙女，罢了，我也没有脸面让孩子叫我一声奶奶，我不配。请你原谅我们家的重男轻女，是我没文化，把生不出男孩的错误归咎于你，以至于在你生完孩子出院那天，故意两手空空去接你出院、故意跟你爸妈大吵大闹，后来明知你在哺乳期，还故意挑唆让商舟对你使用冷暴力，甚至纵容他出轨……”

“冷柠，纵有千言万语，也难掩我内心的愧疚，当你看到这封遗书的时候，我已经决定以这种惨烈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现在年龄大了，我愈发深信因果报应之说，然而，我未来的报应究竟如何，我无从知晓，这辈子的罪过算是赎不清了，只希望自己能为此生之过承担后果，最后我想恳求你，如果你真的不想跟商舟复婚，我也不勉强，只祈求你能在他有难的时候帮帮他，行吗？”

“冷柠，下辈子，再也不要见了，不要遇上我这样的恶婆婆，祝福你今后一切都好。”

遗书在冷柠的手中轻轻飘落，那一刻，她内心沉积已久的沉重仿佛也随之消散，俗话说死者为大，所有的过往、恩怨、执念，在生死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如今自己和女儿安然无恙，这便是冷柠最珍视的宝藏，她深吸一口气，将遗书放进碎纸机，仿佛过去的阴影、痛苦的记忆都随着纸张的破碎而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