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安心和冷锋相继离世。

西山陵园。

“妈，今天您……入土为安了。”

冷柠轻声低语，她轻轻擦拭着母亲安心的墓碑，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思。

安心的墓碑旁边，就是她父母，也就是冷柠姥姥姥爷的合葬墓。

冷柠的目光也不经意地飘向了后排的一个单人墓碑——那是冷锋的，五年前，他也在这里安静地长眠。

当年，冷柠没有买双人墓穴、日后不将父母合葬的做法遭到了小叔和姑姑的严厉指责，他们无法理解，为何她不让父母合葬在一起，但冷柠心意已决，她按照自己的方式，为父亲选了一块单人的墓碑，将来让父母分开安葬。

“你们走吧，我想在这里跟你姥姥姥爷说说话。”

冷柠摆摆手，示意凌辰带可可离开。

“妈，您……”

可可有些迟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凌辰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扰冷柠，于是，两人默契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爸，请原谅我没有把你跟我妈合葬，这是我妈当初的意思，也是她后来的遗愿，你们吵了一辈子，你也打了她一辈子，下辈子，或许她不想再跟你相见了。”

冷柠悠悠地说道，内心无尽哀伤，五年来，每次给冷锋扫墓，冷柠都是来去匆匆，这一次她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爸你知道吗？从小我是在你和我妈的‘战火’里长大的，说实话，我一直很恨你。你始终不愿承认，我妈的抑郁症甚至演变为后来的躁郁症，都是因为你的家庭暴力造成的，这是事实，你不能抵赖。每当我看到你骂骂咧咧、一拳一拳的砸向我妈时，我对你的恨就会多一分，有时我挡在她面前试图阻拦你，可你却会对我一样大打出手，那些画面和伤害成为我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阴影。”

冷柠的眼眶湿润了，但她没有落下一滴泪。

“你甚至还狂妄到瞧不起我姥爷，动不动就对我妈说‘我可不像你爸，窝囊了一辈子，让你妈踩在脚底下’，可是你忘了，就是这个你瞧不起的老人养育了你的孩子！你总是把‘供我吃供我穿’这话挂在嘴边，其实你只是为了在跟我发生冲突时能有更多的筹码！你给可可买东西的时候，总会有意无意的提醒我你今天给孩子花了多少钱，帮我保养了车，逼我一分钱不少的把钱还你……你扪心自问，你生我养我难道不仅仅是觉得自己有传宗接代的义务吗？你真的爱过我吗？你对我妈动辄大打出手难道不是因为她没有生出儿子、让你这个长子颜面尽失吗？”

“你总说我不像别人家的女儿一样，跟父亲贴心贴意，可是你又何曾像别人家的父亲一样慈爱？我知道，从小到大你总想让我像请安一样问候你，你回家了，我要毕恭毕敬地说‘爸，您回来了’，你起床了我也要说一句‘爸，您起床了’，哪天如果没送上问候你就会找我妈的麻烦，说她教女无方！今天我不妨告诉你，我根本不愿意说这样假惺惺的话！因为这不是发自内心的！你以为凭几句强迫性的问候就能拉近父女之间的关系吗？所以后来你也强迫可可这样，有时当孩子有时忘记了，我明知道你会不高兴，却不会强迫她，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很生分吗？我的姥爷从小教我怎么做人、做事，我们像朋友一样，从来没有像你这样要求晚辈去做什么，我一样对他很尊敬，以至于他跟我姥姥走了好多年我都无法释怀，你的女儿为什么跟你很难亲近难道你没有反思吗？今天我也跟你说心里话，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要先学会尊重别人，你不尊重我姥爷，那在我这儿，你也别想得到一丝一毫的尊重！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我很羡慕身边的女孩子会自豪地说‘我以后嫁人就找我爸那样的男人’，而我却恰恰相反，我选择了你认为毫无出息的商舟，因为那时我觉得至少他看起来厚道老实，应该不会对我拳脚相加，可事实证明，虽然他没有打过我，但他却是一个对家庭不负责任的浑蛋，为了避开像你这样的火坑，却坠入更大的深渊，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讽刺吧？”

“爸，抱歉了，下辈子不要再来找我妈，而我，也不想再成为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