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在他实在太难熬。不好打听,既不能装的无所谓,又不能有什么得意之色,可总有人问,不论是祝贺的问,还是讽刺的问,时间越拖越长,传言也不断,什么都有。
讲最终成绩要看笔试和面试之和的,这一和李愚同并不是第一名。有说考察期间发现了李愚同存在问题,要么当年怎么从政府办退回来。有说考核时别的选手的后台更硬的,有传他把某个领导没孝敬到的。
越听愚同心里越没底,向几个小兄弟私下问了,都说还在研究中,走程序中,都还没任命,最终结果说不上来,这事不发文前变数总存在。就只能劝他要沉住气,劝他放宽心。
愚同知道再打听,再说什么都没用的。学校也正经历高考前的各种准备,愚同尽可能地让自己进入到工作中,可班子成员对他的态度也怪怪的,既客气尊重又似防着他,包括校长也是。已很少有人主动同他谈什么,除了应做的工作好像他已不是这学校的一员,大家也似在躲他般。
看着一群人在说话,自己去了大家倒不说了,客客气气地叫声李校长就四散走了。他知道大家同自己一样,都陷在一种疑惑中,一种等待中。
有几个好的同事私下问这次选调到底算不算数?是不是政府搞完了,后悔了,要把一个副校长提成副局长觉得不妥?可也不能这么没一个结果呀。他笑笑,也知自己说不了什么。他明白所有人都与他一样,在等一个确切的结果,然后再根据这个结果决定如何与自己打交道。
后来高考成绩出来了,大家的注意力才有些转移。对这事的议论才少了些,也似慢慢淡忘了。愚同仍在学校每天上班,一下子倒没人议论这事儿了,连肖明侠起初的热乎劲儿都不见了,给自己的感觉好像就没那样一场竞选活动。
愚同心里也有些发凉,难道真的就这么没有结果了吗?可就在马上放暑假,所有人都有些淡忘时,组织部的文件下来了。不过这个消息三天前程铭已给他打了电话,说常委会开了,他副局长的事定了,过几天就发文。
可他仍不能说什么,似乎也高兴不起来的。直到组织部叫他进行了任职谈话,文件发到局里,局里在大会上宣读了任命文件,这事又再一次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他成为议论的焦点。
好多人私下说这事就真成了?一个副校长就这么摇身一变成了副局长,局领导,公务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那今后这招考成常态呢还是就搞这么一回?如果一回的话,这李愚同的能量太大了。
而李愚同已没法在意这些议论,他办了一系列手续后就到局里报到。局长倒很欢迎的样子,同他谈了谈,希望他尽快能到局里上班,说这假期事才多。
对来局里分管什么工作,几个领导如何排位,愚同其实都没想。他还没从这角色的转换中走出来,别人一声“李局长”总让他心惊。
他知道这是来自骨子里的自卑造成的,来自普通家庭的他,做着普通教师的他,从内心深处从来没想过走到这一步。虽然一个副科级的副局长于仕途而言,才只刚刚起步,算不得多么让人惊喜的事。但现行的体制却是这最低起步的官员们管理着数千名教师,他们的分配,调动,升迁,职称晋升,职位提拔由这些人来定。
所以由一名普通的教师走到这一步是极其困难的,基本上不出系统难以实现。而一般情况下在教育系统能做过校长、专干已是到头了,但李愚同恰恰越过了这一切,没有做过校长、专干,甚至发文任命的股长,而最后却成为一个副局长。
站在很多人的角度,他无疑是个走捷径的人。而这个捷径最关键的两步就是成了股室负责人和副科级的副校长,然而具有决定意义的一步仍然是这个充满偶然性的招考,如果没有这一招考,他一个东城高中的副校长基本到退休都没有走到这一步的可能。
而这些偶然性之所以能出现同自己的两次借调有关,他们为自己的人生提供了种种可能性。当然这一切的源头还在最开始进教育组,进机关,没有这些最初的平台,后面这些机遇都不可能出现。
一纸任命文书让自己由一老师变成了公务员,更是由一名普通干部成了局领导。
虽然从分管的工作看,有让自己学做领导的味道,但一个副局长的影响会慢慢扩大的,会形成全系统的影响。只是这个暑假对愚同来说,相对清闲了许多。每日上班并没有多少事情,别的领导每日来转转,大都忙自己的事去了。
好多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翻看着手机,电脑。自己既不好找别人,也很少有人来找自己。有时愚同待在办公室,不知自己这个副局长是否可有可无。
他当然清楚,一纸任命仅仅是让自己有了个职位,而能发挥多大的影响力,是否可以有权力,则还要靠自己去争取。
这几日暑期项目建设陆续开始了,项目办拿来的各种立项报告,他也向局长做了汇报。局长让他对项目建设多盯点,学校要留人,校长要亲自跟进,确保假期完工。
于是他给项目办的主任讲,咱们下去看看开工的情况,这倒还忙了起来。一天内可以走2至3个镇校。
这下去检查,项目办的主任会把什么都安顿好,跟局里要了车,每天通知好要去镇校的领导,走时带个干事叫了自己。每到一校,专干校长基本会到的,还有别的工作人员。自己看看工地,了解些情况。校长专干再给自己汇报些,自己就所听所看的内容,再做些叮嘱。
如果人还相对熟些,或者与自己不熟但与项目办的主任熟悉,非要留自己吃个饭,喝口酒,如果自己也没别的事也会留下来。好在多数专干过去也认识,但小学校长们熟悉的不多,吃起饭来倒也自然。
有时乡镇管教育的领导也会出面,有自己认识的,也有自己不熟的。可一说起政府那面的事,说起共同认识的人士,也就有了话题。特别是碰上那些过去与自己还熟的在政府一起工作过,现在在乡镇当领导的兄弟,那就更有话说。这一日日的检查倒也变成一日日的喝酒聊天,走哪儿也被人前拥后呼的。
愚同的局领导工作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