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天色微凉,沈府的西院里进不来阳光,阴冷难捱。
骨瘦如柴的于枝枝躺在床上,似是要将自己融进厚厚的被子里。
时不时的咳嗽声似是要将一身精血咳出来般,听得叫人心中难受。
明明她才30岁,正是青春好时候。
但这些年受了太多苦,操劳过重,忧思过度,再加上瘟疫使她重病流产,唯一的女儿不久前还被夫家生生打死,甚至没有棺椁,只用草席裹了回来。
这所有的事情摧毁了于枝枝的心神,让她清秀的面孔变得枯瘦难看,提不起半分气力。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于枝枝轻描淡写地擦去了唇边的血迹,吞咽着翻涌向上的血腥气,由着伺候的丫鬟桃喜将她扶起来,靠在了床头上。
“桃喜啊,几时了?这外面怎么这么热闹啊?”
于枝枝早年间做绣活养家弄伤了眼睛,眼前时常是虚幻一片,好的情况下也要眯着眼睛才能大概认出人来。
但她现在怎么也看不出这房间里有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快要行将就木,连老天爷都要弃她于不顾。
她丧父匆匆嫁过来后,丈夫便离家多年。
好不容易重遇,却是妻变妾被赶到了小院子里,再几番折腾,得了个丧女之痛。
这人间太苦,她下辈子就是变成任人宰割的小猪猡,也不要再做人来一回痛喽!
可她这等了半天,怎么房间里没人说话?
于枝枝眯着眼睛四处找着:“桃喜,桃喜?你怎么不说话?是早春冻到了嗓子吗?你来,我口述个清喉的茶汤方子给你,一碗就好了!”
“姨娘!”桃喜哭着跪在了地上:“是皇宫里的人来了,他们封了老夫人和夫人诰命,给老爷升了官职啊!”
于枝枝的眼睛忽的睁大:“她们是怎么封的诰命?”
“是……大小姐去得不光彩,宫里给的补偿。还有,是……老爷治理瘟疫有功。”
桃喜说完,昏暗的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余于枝枝破碎不堪的哮鸣声。
过了很久,她才自嘲地大笑起来,形容癫狂:“哈哈哈哈好一个补偿!好一个治理有功!好啊!好啊!我的女儿由嫡变庶,被那沈夫人嫁给了死了三任妻子的酒鬼,最后竟是她有了诰命;我不辞辛劳陪着白景田深入城中治病救人,身染重病流产昏迷。结果最后却是为她人做了嫁衣裳!好啊!好啊!”
“凭什么她沈金枝生来就是金枝玉叶,可以抢走他人的一切;而我于枝枝命如草芥,怎么努力也只落得个一无所有?我不甘心,不甘心呐!”
若能报仇,她定当手刃仇敌!
于枝枝声声泣血,哭得天昏地暗,惊扰了前院的贵人。
白景田、白老夫人安氏、沈金枝正带着孩子们和下人跪听圣旨。
此时听到西院惊鸟声,才心中大呼不妙。
是谁告诉了这疯婆子?
若是公公待会儿怪罪下来,怕是他们都要受罚!
“皇上驾到!”
李公公刚把那手里的圣旨收起来,又是一道惊雷在白府门前炸响。
三人几乎吓得贴在了地上,只看到萧皇的一双龙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清尧却并不说话,在李公公的指引下,径直向那声音发出的方向走去。
白景田吓得舌头打结:“皇、皇上,那院子里关着的是一个疯妇,您千金之体,莫被疯子冲撞……”
他抬眼,对上了萧皇的一双龙目,其中隐约闪动着熊熊燃烧的怒意。
“疯子?白爱卿竟然管自己的结发妻子叫做疯子?”
他冷哼一声,嘴角嘲讽尽显:“朕怎么不知,这夫妻之间,竟然有如此‘爱称’啊?”
“臣……臣……”白景田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