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怪裴新元小时候懒,不去上学,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才对封建主义下的妖魔鬼怪怵得慌。
裴新元愣了一下,随后僵硬的收回了前迈的右脚。
走到裴南季身边,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然后直接走到后院牵起了家里仅剩的两头老黄牛,从后门出去了。
裴南季摊开双手,叹了一口气,随后收拾起了桌子。
她已经退学大半个月了,在离毕业不足两个月的时候,退了学。
虽然乡里的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但是看在老裴没有半分为难她的份上,忍就忍了,毕竟以后要忍的日子还是长着呢。
裴南季索性破罐子破摔,继承她老爹的衣钵,继续啃爹。
反正,她爹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啃爹一时爽,一直啃爹一直爽。
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裴新元太穷了,只能让裴南季吃饱不饿。
裴南季哼着不知名的曲儿,麻溜地收拾了碗盘。
收拾完残局,闲下来的时候,她跑去菜园子里摘了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红柿,在上衣衣角处摩擦了两下,咬了一大口下去。
咬下去之后,西红柿的截面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心形,红艳艳的,亮得晃眼。
曾经,她也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一定会成为她爹的骄傲,会让她那跑走的母亲后悔,可现实却给她一个狠狠的巴掌……
告诉她,努力、反抗在绝对的权力和金钱面前,不堪一击,不足为道。
裴南季望着西红柿入了神,回过神后,仰头望了一眼蓝天白云,蔚蓝洁白,无边无际,一切都那么渺小……
随后低头一鼓作气几口把西红柿给消灭掉,又摘了几根茄子往家赶。
路上太热,她跑了一半,热得受不了,就找了阴凉地坐下,扯了身边野草编手环。
直到太阳开始西斜,她才继续往家赶。
回到家后,裴新元早就回来了,抱着一本破到看不见封面的书在那看。
裴南季叫了他一声,他也没反应,只得认命地拿了茄子去水龙头冲洗。
切菜的时候,还在哀叹,“裴老头,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小小年纪就要照顾“正值壮年”的老爹,可怜我早早没了妈……小白菜,地里黄,刚出生,没了娘,说什么如意,全是心酸泪……”
裴南季唱得正入戏,裴新元站厨房门口注视着她,“如意---”
裴南季回神,“爹,你怎么过来了?饭还没好呢。”
裴新元冷哼道,“你再唱下去,我都要被你唱走了。唱得这么难听,一定是遗传你那不靠谱的妈。”
裴南季不认同,“爹,咱俩半斤八两。听说你当时的歌声可是有小儿止泣之作用,你闺女我还没修炼到你的一半境界呢。至于我那活在回忆的妈,不提也罢。反正提了,生气的也是您……”
裴新元抢过她手里的铲子,动手炒起菜来。
结果手背上被烫了好几个泡,灰头土脸,就连盛出来的菜也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裴新元尴尬的咳了一声,“如意,不能以貌取菜。”
裴南季强忍笑意地点了点头,最后实在控制不住了,背过身闷声笑道,“爹,我很怀疑,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裴新元清了清嗓子,“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
裴南季点头,“我明白了。爹是菜做得不行,运气也不行,魅力更不行。”
裴新元尝了一口是吃不下去了,“你也别吃了,倒掉喂狗。女孩子晚上要少吃点。老话说,早上吃好,中午吃饱,晚上吃少。听爹的,不吃了……”
裴南季手里的碗被裴新元抢走,倒在了屋外流浪狗的破铁盆里。
裴南季跟在后边喊道,“爹我晚上不吃东西,早上会起不来的。”
真·亲爹裴新元,“我见你前些日子晚上吃了那么多,也没见你早上起得来。”
裴南季眼睁睁地望着流浪狗小黑欢快地吃着她的汤面条,眼里盈光波波,“爹,你不知道,专家说了,太阳不起我不起,要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能长命百岁。”
裴新元不听她说,手往身后一背,往房间去了,“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早睡早起身体好。”
裴南季望着他的背影,“数钱数到手抽筋,睡觉睡到自然醒。现在我好不容易能实现一个了,你连我这唯一一个人生幸事都要剥夺吗?”
回答她的是,是关门声。
裴南季随便把碗冲了冲,就关了大门,回到自己房间。
她那土黄的书桌上摆满了从小到大的物件,一件一件,皆是回忆。
暖黄的鸭子灯下,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在奋笔疾书。有一撮头发掉到脸侧,她也顾不得把它拨到耳后。
裴南季凑近看,女孩眼睛清澈明亮,壮志凌云,仿佛笔下书写的不是试卷,而是往后的人生。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却是空空如也。她坐下,拿起了书桌上唯一的相册架,仔细抚摸了照片中穿着校服的女孩,喃喃道,“如意,往后真的能如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