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卦算完,又到了晌午时分。
送走了顶礼膜拜的人群,远远地站了一早上的汤东亭,满脸堆笑,躬着腰走过来。
先是赞叹仙长的神课妙算,接着,恳请王仙师午间赴宴。
告诉他,所有东西都已备好。
王鹤鸣点头答应。
都过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汤东亭等得心焦,叫人再三去请,这才带着徒儿和丑仆,姗姗来迟。
汤东亭将三人迎进书房,打开一只木箱,见里面装满了整整齐齐的银票。
都是一百两一张,总共十二万两。
打开另一只箱子,露出层层叠叠的金锞子,说是一千两黄金,供仙师路上用度。
王鹤鸣瞄了一眼,浑不在意。
只淡淡说道:“汤员外,带我去看静室。”
汤东亭神态谦恭,却一直,在偷偷留意着王仙长的表情。
说实话,汤东亭自认为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算是出神入化。
他见过多少地方豪绅,朝廷官员。
无论他们如何伪装,但看到这普通人十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财富,那种震惊,那种贪婪,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但这位王仙师,他是真的,对眼前这足以让世上最胆小的男人赴汤蹈火,最贞洁的女人宽衣解带的财富,不屑一顾。
他的眼神,自始至终,没有半分波动。
就跟看着一粒沙,一根草,毫无区别。
十二万两银票,换成白银,差不多四千多斤,堆在那里,妥妥的一座银山。
就连汤东亭,其实也从未见过!
他心有不甘地又望了一眼王仙师,见他也正看着自己,目光清澈宁静,有如古井。
汤东亭暗暗叹服,引着三人走进静室。
屋内已经打扫的窗明几净,香案上供着一尊铜鼎,那个红漆葫芦,端端正正放在里面。
前面的白玉香炉里,点着三柱檀香,青烟袅袅。
王仙长看了看四周,蹙起眉峰。
吩咐道:“将这屋里,乱七八糟的摆设全都撤了,只留一个香案。”
“另外,把书房那幅纯阳帝君像取来,挂在壁上。”
“昨夜我已嘱托师兄,这些日子替我守护戒坛,有他在,当可无恙。”
汤东亭恭声答应。
回到厅上,汤东亭问起何时动身,王仙师掐指一算,告诉他,下午将银钱送去,余事莫问。
从今天起,他要斋戒十五日,不茹荤腥,不近女色。
四月十九那天,再准备红螺炭千斤,净水一担,只待他回来之后,立刻就要开炉炼药。
一弯娥眉弯月,静静地挂在树梢。
轻柔的夜风浸透了花香,抚在脸上,让人昏昏欲睡。
可是,陈子灿不能睡。
因为,他们刚出卫辉府城,需要保持警惕。
这是一辆敞篷的马车,拉车的老马十分驯服。
根本不需要人管,自动沿着深深的车辙,在漆黑的官道上踽踽独行。
躺在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陈子灿翘着腿,看着天上的星星,满脸疲惫。
他又想起了离开家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春天,也是这样的星空。
他给奶奶留了张纸条,揣着高二下学期的500块生活费,怀着梦想,逃离了那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小山村。
三年以后,当他遍体鳞伤,彷徨无路。
才发现奶奶,和那个安静的山村,才是他唯一可以归依的地方。
天上,无数的星光俯视大地,不知道哪一颗是奶奶。
他又想起了那只寄生在他体内,神神叨叨的小狐狸。
很久没有去奶奶坟前坐坐了,心里,忽然有些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