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点点头,抓起案上茶盏,连喝几口,道:“不想这任惠如此胆大妄为,他便不怕杀头么?卢太尉许了他何好处,竟教他如此卖命?”
程备道:“任惠一套说辞,已极力将罪责减轻了。况且对这般全营哗变之事,朝廷多半是安抚,反是主将要受些惩处,他身后又有卢太尉做主,或可无罪脱身也未可知。倒是小陈制司,这驭下不力的罪名怕是难以洗脱了,治军无能这四字考语只怕也要随他一世了。如此,小陈制司在军中再无前程可言,便是都司,只怕也要受些拖累,难免要担些罪名,只怕也再不能争那都宣抚使之位了。”
陈封道:“卢太尉当真好手段,如此计策,竟教我无丝毫还手之力。我纵然将兵变平息,也无半分功劳,却还要为此向当今请罪。如今我先要平息任惠兵变,又要想法子应对卢太尉的手段,可当真头痛。倘若无计可破,我只怕再无翻身之日,孝正性命也恐难保。无患,此时我已无计,只望你为我筹谋了。”
程备道:“都司可放心,小陈制司定无性命之忧。任惠此举,只为将事闹大,闹得朝野尽知才好。如此,小陈制司罪责难逃,都司也要受任人唯亲之议了。他若杀了孝正,孝正便有罪也是无罪,任惠纵无罪也是有罪了。到那时,他任惠只怕难逃杀头的下场。因此我以为,任惠定不会负隅顽抗,待到朝中大臣赶到卫州大营,他做做样子,便可弃械投降了。否则若当真厮杀起来,他娄营区区三千余兵马,如何能抗衡都中这许多禁军?也唯有如此,任惠才能保住性命。”
陈封点点头,却未作声,只看着程备,等他继续说下去。
程备道:“至于都司,请恕程备直言,都司这荐举不力、治下无方、识人不明、任人唯亲的名声只怕难以洗脱。都司昔日的功绩,也要在这骂声之中为人忘却。虽说当今未必便加罪于都司,但小小惩诫定然是要有的。经此一事,都司便再不能与卢太尉争这禁军都宣抚使之位。卢太尉这计策,真可谓万无一失。”
陈封愣怔有顷,无力道:“无患,若就此便输与卢象山,我实不甘心。”
程备道:“都司若不愿服输,唯有助石方白都司与卢象山相争了。但只怕...只怕石都司不愿卷入朝堂争斗。”
陈封喃喃道:“石都司素来不以名利为重,又怎肯与卢太尉争名夺利?纵然石都司肯争,难道我便甘心一世居于他人之下么?”忽地抬头道:“无患,你素来足智多谋,此番当真也无计可施么?”
程备一笑道:“都司,也并非全然无计可施,然我纵有计策,都司也定是不肯允准的,我又何必说出来?”
陈封急道:“无患不说,又怎知我不肯允准?此事如此急切,无患怎地还要与我卖关子?速速说来。”
程备犹豫片刻,叹道:“都司,我若说出来,都司非但不肯允准,还要怪罪于我。此计定不可行,不说也罢。”
陈封道:“我恕你无罪便是。无患,只须你的计策可破解卢象山之谋,无论如何,我定然依你便是。”
程备仍旧犹豫不决,见陈封连番催促,只得道:“都司,非是我不肯说,此计伤敌一千,却也要自损八百,绝非良策。”
陈封道:“纵然自损,也断不能教卢象山如此轻易便得了胜。我纵然不去争那都宣抚使,却也不能教卢象山太过得意。无患此番只需能助我脱难,我定依之意你便是。”
程备叹口气道:“也罢,既是如此,程备便直言不讳,全凭都司决断便是。”
“都司,适才我便说了,若是任惠杀了小陈制司,小陈制司便有罪也是无罪。世人定要说任惠暴戾无行,以下犯上,戕杀主将,实乃十恶不赦之罪。那便是任惠一人之罪过,与小陈制司无干了。小陈制司若无罪,都司自然也无罪。朝中大臣有知情者,反要说卢太尉手段毒辣,无半分同袍情义,朝堂相争,竟致杀伤人命,岂不教人齿冷胆寒?若如此,哪个还敢与他同殿为臣?卢太尉之位自然便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