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起来,继续躺在那里听她们说的话,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偷听,但那些话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只是简简单单的语言符号落在脑海,直到很多很多年后才明白它们的意思。结合她们之前的谈话,我知道静然姐和一起打工的一个朝鲜族的男孩子在谈恋爱,但是大姨因为对方家境不好,以及其他的一些偏见,阻止他们在一起,我不知道大姨用什么样的话语命令静然姐和那个男孩断了联系,但我知道那一定很残忍,一定深深的烙印在静然姐心中,为此流下的眼泪,总有一滴会落在心里。
我知道我妈和二姨当时是让静然姐听大姨的话的,这让我很惊讶,我以为她们会说大姨,毕竟她们从来都是和大姨对立的,她们总是抱怨大姨的思想落后,抱怨大姨固执,这件事能让她们有一样的看法,真是让当时的我极其纳闷。那个时候我也就10岁左右,那个时候静然然姐也才不到20岁。后来再也没听到二姨我妈静然姐聊起这个话题,或者她们说的时候我错过了。
时间是不饶人的油灯,慢慢煎熬着灯碗里的油,虽然你不觉得油在变少,而时间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当下的时光。后来灿然姐考上重点大学,后来聪明的灿然姐考上研究生,我也考上了大学,于是就到了大姨催静然姐结婚的年纪了。大姨隔三差五的给静然姐安排相亲,静然姐就乖巧的收拾打扮去见面,有的时候我在的话,就会带我一起去。我当然觉得全天下的男的都配不上我静然姐,她那么漂亮,又那么会照顾人。直到有一天静然姐带我跟她的朋友吃火锅,朋友中有个叫强子哥的人,一直逗我玩,还非要求我跟他叫姐夫,我当时就认定,他一定是我未来的姐夫。果然,他就是今天要来娶走我姐姐的姐夫。姐夫家境也不好,什么都是靠自己的打拼,还好有着一份靠体力的工作,可能辛苦点,但只要肯努力,日子还是过的下去的。最重要的是姐夫人品好,人幽默乐观,静然姐可能就喜欢这点,不知道她心里还有没有当初的那个朝鲜族男孩,她心底的那滴泪有没有被姐夫的温暖烘干,但我知道,今天的静然姐很开心。
我就听着灿然姐跟静然姐聊着天,门口鞭炮声响起,接亲的来了,小宇率先堵住门,打算跟姐夫要红包,我和灿然姐也把卧室的门锁上。孩子们应该是要到红包了,姐夫已进到客厅,手捧着玫瑰花,西装革履,帅气的出场。首先要征求大姨和大姨夫的同意,要改口叫爸妈,大姨和大姨夫端坐在沙发上,要接受姐夫的敬酒,并且嘱咐姐夫要对静然姐好,并且假装威胁如果不能遵守承诺的代价。
然后是和娘家舅舅敬酒。大舅端坐在餐桌的主位,浓眉下一对严肃的大眼睛,挺着中年男子很难逃脱的啤酒肚,一看就是当官人的样子。的确,大舅是我们林业局的一名书记。右手边坐的是二舅,二舅的头发已经很稀松了,今年他的心脏病又犯了,所以人显得格外憔悴消瘦,二舅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大舅的手搁在面前的就杯上,似握非握,好像随时可以举起酒杯的样子。姐夫拿酒杯碰了下大舅和二舅的就杯,“大舅,二舅,这杯酒敬二位舅舅,请把静然放心的交给我照顾!”姐夫嘿嘿嘿的笑着,人逢喜事精神爽,本就是个喜欢嬉皮笑脸的人,今天就更加显得活泼。
“强子我跟你说,不是大舅吓唬你,娘亲舅大,静然是我们家最懂事的孩子,你想欺负她之前,先想想她的两个舅好不好惹!”大舅假装很厉害的说着,而一旁的二舅也随声附和:“把日子好好过!”三人一起仰头喝了各自杯里的酒。
然后就要见新娘子了,没想到还要进一道门,姐夫在门外喊:“媳妇,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灿然姐说:“先拿红包来才能让你进来!”门外的姐夫说:“那你得把门开个缝我好把红包扔进去啊!”我把门打开一个缝,姐夫扔进来两个大红包,我知道这是特意给我和灿然姐准备的。
拿了红包自然要开门,姐夫进来了,后面跟着伴郎伴娘和跟拍的摄影师,还有一个全程指导流程的司仪。大姨紧随其后,在我耳边叮嘱:“差不多得了,别太闹你姐夫了,别耽误了吉时。”我还是佩服我大姨的冷静的,从早张罗到现在,我想象中的新娘子的妈,应该在新娘子结婚这天,默默的坐在屋中流泪,想着女儿在身边的点点滴滴,哪有心情张罗这张罗那。
姐夫单膝跪在床边,拉着静然姐的手,日常嬉皮笑脸无比幽默的脸上此时是正经的认真,“静然,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真的超级感动,从没看到姐夫那么帅,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真的是一辈子的承诺。我想起我男朋友富鑫,如果他也在场该多好,以后如果我们能结婚,我们会有个和这一样的感人婚礼吗?
司仪提醒静然姐,不要那么快答应,要为难下新郎。静然姐问姐夫:“以后家里钱谁管?”“媳妇管”,“以后家里活谁干?”“老公干”,“以后有孩子了谁带?”“老公带!”满屋宾客被逗笑了,我也跟着笑,这简单的承诺,是信守爱你的契约,听上去幽默诙谐,实质却重如千斤。
静然姐说:“我跟你走。”
司仪让姐夫给静然姐穿鞋,姐夫找不到鞋,但知道其中的规矩,问谁藏得鞋,我说是我,但是得给我红包,姐夫拿出个红包给我,我先把五斗橱的那只鞋给了姐夫。姐夫笑说怎么只有一只,我说再给个红包就给你另外一只,姐夫乐呵呵的说还带这样的啊,八成是没想到会这样,一旁的司仪说鞋是一双,红包也应该是一对儿啊,吉利,快给吧,姐夫又给了我一个红包,我就把另外一只鞋也给了姐夫。一双鞋凑齐,姐夫亲手给静然姐穿好,摆好姿势拍完照,就出双入对的到客厅给大姨和大姨夫辞行。
“妈,我走了”静然姐抱着大姨,现在不讲究出嫁要哭,静然姐也没哭,大姨叮嘱他们要好好过日子,喂了姐夫和静然姐饺子,这是东北的习俗,出门饺子进门面,给静然姐手里塞上一个苹果,寓意一路平安。因为新娘子的脚不能沾地,所以新郎就会抱着新娘出门,上车,我们送亲的也要跟着去新家看看。送亲的队伍里没有我妈,因为我妈单身,不吉利,虽然我妈玩笑似的讲着,但我知道我妈心里的失落。
到新家,又有一系列的流程,小舅子用秤砣钉窗帘,意思是称心如意,新娘要往床上坐,要坐到藏在被子下面的斧头,此为坐斧,意思是坐实了的福,各种流程之后,宾客们参观新房,点评一下,好奇的看下新郎新娘的婚纱照,差不多到时间了就原车坐去酒店。我是在酒店看到我妈的,坐到我妈身边就跟她汇报我得到的红包。
我们这一桌就都是我们一家子人了,我身旁坐着小瑞,突然想起今年小宇刚高考结束,算了算成绩也差不多下来了,就问了下小瑞。还没等小瑞回答,一旁的大舅妈抢着说:“还没查分呢,小瑞最近在考驾照,每天练车没时间查都。”我看了眼身边的小瑞,他已经成为一个大男孩了,高中之前他一直没有我高,高中三年一下子身高长到一米八五,又因阳光帅气的外表,总听大舅妈说他已经是学校里小女孩追捧的闪光男孩了。
虽然对这回答有点疑惑,但我确实不太关心真实的回答,以至于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小瑞的高考分数。我只是把目光从小瑞身上移到大舅妈身上,马上露出乖巧的笑容,“大舅妈,今天医院没排班?”大舅妈是医院的而护士,一般家里人有个头痛脑热的都会找大舅妈帮忙打针,姥爷年龄大了,经常要打各种各样的针治病,大舅妈已经是姥爷的私人医生了。
在酒店还要走西式婚礼的仪式,新郎新娘挽手走上台前,在司仪的指引下互说我愿意,然后交换戒指,切蛋糕,倒香槟,最后是一桌一桌的敬酒。静然姐敬酒的时候换上了方便的小礼服,姐夫还得穿着厚重的西装,所以等到婚礼结束全家人拍照的时候,姐夫已经累的没有耐性,也不再乐呵呵的开玩笑,像牵线木偶一样,被人安排指示着。我问姐夫你累吗,姐夫说累,我说那也高兴,今天你结婚啊。
是啊,多么幸福的一天结束了,姥爷没来,因为姥爷年龄大了,已经行动不便,所以不能折腾的来现场,但是老人家心里是高兴无比的,自己的外孙女结婚了,马上就会有重外孙,这是一件多么得意的事情啊。所以老爷子那天中午,吃了整整一大碗红烧肉,那是他最爱吃的菜,如今日子好了,这些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也可以吃上红烧肉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