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侍卫营医馆可算得是热闹非常。
副营长沈丽娘在场中带队操练,侍卫们的呼喝声竟也盖不过医馆里的叽叽喳喳。可这热闹却不是因为求医问药的人多,而是两位神医在对着一个木头人偶争论不休。
“这么简单的沥泄之症,都啰里八嗦翻来覆去讲了三五次了,你有完没完啊!”
阿乔不耐烦的抱怨里已隐隐蕴了怒气。
“师父的话,才听了三次就不耐烦了?”对方冷声回应,一开口却是比阿乔还稚嫩的声音,“这么简单,你倒是来扎一下我看看。”
说着,一双肉乎乎的小手递过来一个装了银针的竹筒。
“扎就扎。”
阿乔噘嘴嘟囔,一把抢过那竹筒,瞪了那肉手主人圆乎乎,红润润的脸一眼,便走上前来到那人偶跟前,“姐姐让你瞧瞧什么叫神医。”
玉指轻拈银针,势如疾风,三两下便飞出四五根银针,深深扎入人偶之中。
“怎么样,”阿乔一手掐腰,转过身来俯视眼前这位比她矮一头多的小少年,笑得得意,“小小三尺道童,还敢妄自尊大,要真想让我叫你一声师父,就少用这些小儿科的基础病症来糊弄,拿出点真本事来,我兴许还会服你。”
想她阿乔是谁,头上九个司了不同功法的妈妈日日教习的,即使是脾气最火爆的赤鲤妈妈,她也敢顶撞,眼前这稚气未脱的小崽子,不过是受了明月姐姐的委托来教她些俗世的医术而已,竟妄图当她的师父,实在可笑至极。
而这自称阿乔师父的小少年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脸儿手儿都肉乎乎,穿一身青蓝道袍,头上一左一右束了两个圆髻,眉间一点朱砂,配上那红润脸蛋,十足可爱,真如画上仙童。
小道童看了阿乔利落飞出的银针,也是被这架势唬得一愣,不过待他定睛细看,便能松了口气般,绷起个老成持重的样子来。肉乎乎小手捋了捋鬓发,抬眼看看那人偶上稳稳扎着的几根银针,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说:
“你看,这针,差了一毫,而这针,差了半寸。”
阿乔眉一拧,脚一跺,怒道:
“你,你这小子,怎么小小年纪就如此古板!”
而那小道童全然不为所动,只哒哒哒跑到桌前,端坐下来,捧了本医书,沉声说:
“非也,此乃严谨。”
“严谨个头!”
恼羞成怒的阿乔将手里装了银针的竹筒重重往桌上一放,伸出一指,直指那小少年的鼻尖,“我看你就是故意挑刺!”
“你长姐去观里请我师尊时特意叮嘱了,要从最基础的病症讲起,务必详尽,让你将基础打好才是要紧……”
“你懂什么!”阿乔一把扯了人偶上扎的针,厉声斥道,“你扎针这么厉害,倒是说说,救了几条命啊?”
那小道童听了这句质问,端起来的老成持重松动了些,眼珠滴溜溜一转,有些心虚地大声回道:“医者仁心,不图功绩,你总把救了几条命挂在嘴上,这般计较,算不得好汉!”
“我算不算得好汉,”阿乔恼羞成怒,冷笑一声, “你先尝尝我的拳头再说!”
说完,阿乔便撩起袖子红了脸,瞪圆了一双怒意盛满的杏眼,朝小道童扑了过去。
“你,你休要造次!”
小道童尖叫一声,跳下圈椅,在医馆五丈见方的地盘里奔逃起来。可他身长不足五尺,一对小腿儿实在跑不过灵活如兔的阿乔,只绕着桌案和那人偶跑了三圈半,就被阿乔一把揪住了后领子。
“哼,还逃吗?”
眼看阿乔狞笑着举起了拳头,小道童闭紧了眼,心中默念师尊名号,面上有惊恐,也有视死如归:
“徒弟打师父,大逆不道!”
“你!”
“阿乔!”
温柔而严厉一声轻斥自门口响起,横眉怒目的阿乔猛地回身看去,竟是明月。
“明月姐姐!”阿乔一时间有些诧异,愣了一瞬才放下拳头,松开了紧揪着小道童衣领的手,面上有些赧然地笑道:
“我们,闹着玩呢……”
“才不是!她……唔,唔唔唔!”小道童想告状,却被阿乔捂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