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二闻言起身,最后打量了一遍尸体,朝着早已退到一丈之外的王九说:
“走,去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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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林越再度拍桌斥道,“你的意思是那盗尸之人掘走了尸首,两三日后又原样送至你的义庄,还花五十两银子雇你背尸回坟?这天下还有这样的事吗?”
“回大人,”不知是牢房太冷,还是林越的质问太凶,李老六回得哆哆嗦嗦,“小的,小的的确是受雇于人,可那主顾为何这样,小的也确实不清楚啊……”
“什么人雇的你?”谢慕行沉声发问。
李老六嗫嚅道:“这,小的也不清楚……”
“你这厮满嘴胡言乱语,我看是要上刑才能让你口吐真言了!”林越怒喝,吓得李老六连连摆手求饶,几乎带了哭腔:
“官老爷,小的说的是真的,绝无半句虚言啊!”
谢慕行看他确实不像撒谎,便给林越使了眼色,继续问道:
“那他的长相你可记得?”
“我和那贵人只在两年多前见过一次,那时我还在东南的老义庄里帮工,做收尸匠。这主顾的长相……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只记得他出手很大方,但穿的却是普普通通的灰布衫。”
“两年多未见面,你又是怎么替他办的事?”
“回禀大人,是这样的,每次这位贵人有尸首要我处理,都会在我常去的赌坊门外搁一片琉璃瓦做信号,见了那琉璃瓦,我就知道夜里要去城南郊外的树林里取货……啊不,取尸首了。尸首身上都有贵人留的字条,还有酬金,我只消按照字条上写的地点将尸首运回即可。”
林越随手把玩着一柄匕首,有些不屑地说:“五十两银子运尸一次,难怪你这么快便攒够了银钱自己开了义庄。”
“官爷有所不知,这义庄倒不是我自己要开的,”李老六讪笑,“这是后来,那贵人觉着总将尸首放在林子里不方便,才给了我钱,让我在附近另开一间义庄……”
难怪,谢慕行回想起馄饨摊老板说的,这李老六手气差又好赌,开了义庄也并不用心经营,竟也能日日有钱去赌,原来他的钱竟是这个来路。
“你那位贵人找你处理过多少尸首?”
“自两年前起,差不多每半月一份差事,”李老六答得老实,“多的时候,七八天便有一份。”
谢慕行和林越闻言均是一惊。每半月便盗掘一具尸体,两年多下来,至少有近五十具尸首被盗,又被送回。寻常的土夫子盗卖尸首,是图财,可这位“贵人”,又是图的什么呢?
“那你可知,这位贵人掘这许多尸首出来是为的什么吗?”
“这,小的实在不清楚。”李老六说这话时,眼神难得地有些闪躲。
审讯老手林越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一丝异样,啪的一声扔了一柄刮骨的弯刀到李老六膝边,又喝:
“老实回答!”
“官,官老爷息怒!息怒啊……”李老六吓得一抖,忙又求饶,“贵人的事小的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每具尸首被送回来后,头顶天灵盖上,都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骨头。”
“天灵盖上的四四方方的骨头?”谢慕行越发疑惑了。
“小的见识短,实在是不清楚贵人取这骨头是为了什么。这些年我也打听过可有什么病需要人骨入药,或是有什么法术是要人骨做法器的,可惜都没有打听到需要天灵盖上的四方骨头的……”
“今日你背回来的那具尸首,天灵盖也缺了块骨头吗?”
“回大人,是的,那尸首送来时满脸的血,正是被取走了天灵盖上的骨头。”
尸首竟满脸是血?谢慕行侧目,看了林越一眼,眼中疑问得到了林越一个颔首作答。
“两年来,你帮他处理的这些尸首,可有什么共同之处?”谢慕行皱起眉头又问。
“这……”李老六垂首思忖了片刻,喃喃地回:
“那些尸首男女都有,大多是新死的,但也有那腐败了的,最老一具已是白骨。贵人给我的字条上,若写了坟地的,我便送回坟里重新埋好,没有的,便在乱葬岗挖个坑埋下作罢,实在没有什么共通之处……”
谢慕行闻言撇了撇嘴,眉宇间疑云密布,就又听那李老六讪笑着说:
“非要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就是那些还能看清楚面目的新死的尸首,各个都眉清目秀,绝对算得上是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