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蹊跷,案子未破之前,还请老管家缄口,莫要声张。”
“是,是,老奴不说,不说……”老管家结巴着应道,颤巍巍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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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满腹的疑云,回巡检司的路上,谢慕行眉目始终舒展不开。
一个刚过门不过半年的小妾,死后能仰仗丈夫的疼爱,葬在祖坟边上,已是罕见;下葬当夜,守灵之人竟是大少爷,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更不要说那寿鞋的足迹,从被掘开的坟墓一直延伸,向着西面的树林而去……
“副使大人!”王九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将他从沉思之中唤醒。
“什么事?”谢慕行侧头,见王九已乘马上前,与他并排。
“今日给您的那个册子,”这次提起,王九已学了聪明,压低了声音不说,还滴溜着眼珠子左右顾盼,鬼祟地问,“您看了吗?”
“什么册子?”谢慕行显然忘了。
“啧,就是您让我查的,腾龙镖局呀!”
“哦,”谢慕行这才反应过来,腾出一只握缰绳的手,从胸前摸出那本册子,说,“今日事忙,还未来得及看。你既在此,便直接报来吧。”
“是,”王九答得兴奋,“腾龙镖是云华当今第一大越洋镖局,是前任当家莫负所创,总部在云华东南的潜平,属下给您的册子上记录的,是如今腾龙的人员名册,并没有一个姓李的总长,倒有个姓朱的总长叫朱玄……”
谢慕行一边听王九汇报,一边单手翻开那册子。听到没有姓李的总长时,眉头不禁轻轻蹙起,可就在翻开册子的第一页时,一个熟悉的名字便跃入他眼中:
李蛟二,镖局大当家。
王九的声音虽孩子啊耳畔,却似乎远去了。谢慕行看着册子上的名字愣了神,脑中不断浮起那个总一身黑衣,孤高冷傲的身影,想起她将他护在身后,独自对抗巨隼,想起她奋不顾身,跃入冰河,想起她将他安置在暗巷,独身迎战数名人高马大的护院,想起她将茶杯掷向逛伎馆的下属……
“李,蛟,二……”谢慕行怔怔地重复这三个字,“原来,她竟然是……”
难怪当日在玲珑阁里,她面对昔日下属时,淡淡的几句话竟能听出十分的威压。谢慕行胸中不禁涌上一阵难以言说的兴奋,让他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
“副使大人?”王九见谢慕行已走了神,忙出声唤他。
谢慕行忙收敛了嘴角张扬的笑意,故作淡然地问:
“这位李大当家,你可打听了?”
“属下正要说呢!”王九撇了撇嘴,继续说下去,“这位李大当家可是个人物,武艺高强,年轻有为,才二十岁时就当上了镖局当家,在潜平无人不晓。”
“创建腾龙的人不是姓莫吗,怎么竟让外姓之人做了当家?”
“大人问得巧了,这事儿,属下也打听了!”王九笑得得意,“这莫负膝下无子,仅育有一女,名叫莫嫣离。而这位李大当家是莫负七年前收留的一名乞儿,本留在船队里打杂,后来竟显露出过人的习武天赋,就做了镖师,短短三年便拼上了总长之职。莫负见他英雄少年,有意招他入赘,便在告老之际任他做了新当家。”
“乞儿?”谢慕行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问。
“是的,”王九回应,“属下听闻这莫负为人正直仁义,好善乐施,在潜平是出了名的善人。”
张家主母李明月的亲妹妹,竟曾是流落街头的乞儿?七年前,蛟二不过十三四岁,这小小的姑娘,是怎么在越洋镖局那种地方隐藏身世,一路拼到大当家之位的?
谢慕行想象不出。他光是想到十三四岁的蛟二在一群汉子当中,习武练剑,便觉得心口滞闷,再想到她日日与那些汉子们同食共宿,便觉得眼前发黑,耳中嗡鸣,手脚发软了。
“难怪……那日她说都是男子,有何不可……”
因她本就习惯了与男儿共处,自然不会觉得不妥。可这样的她,心中可否会有男女之情呢?
谢慕行皱起了眉头,拿着册子的手颓然垂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呼出的大片白气几乎弥散成一团雾。
“副使大人?”王九见他露出罕有的神色,忙试探地问他,“这腾龙镖局,有问题?”
谢慕行回过神,将手里册子合上放回胸前,坐直了身子,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侧过脸对王九道:
“你帮我查一查傅家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