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奴家不懂,”那女子靥若桃李,垂下眼眸轻笑,似是为自己不懂赌戏而羞赧掩面,实则不动声色地躲过了张宗竹那只探过来轻薄的手,“若是说错了,怕公子怪罪。”
“我怎么会怪罪美人儿!”张宗竹拉起她掩面的手,紧紧握住揉捏,“美人儿陪我一日,所有花销,都只算我的,放心押吧!”
“那,奴家便斗胆,押小吧。”
那女子从张宗竹手里轻抽出那只纤巧柔夷,朝赌桌上轻轻一指,水灵的眼波柔柔地转回张宗竹脸上,有些怯怯地问,“公子,你觉得如何?”
这一问,几乎让肉山般肥胖的张宗竹浑身都酥软了。他激动得一张肥脸上堆叠的横肉几乎撑开,露出的一双鼠目惊喜万分。
“好,押小!”他手臂一挥,身后小厮忙不迭地递上了钱袋,而他接过来,看也不看,便掷向了赌桌,“开吧!”
“嘿嘿,好的,”庄家讨好地朝他笑笑,复又将手放回骰盅,“买定!离手!开——!”
众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骰盅,除了蛟二。她正皱着眉,眼光在张宗竹和那美貌姑娘的脸上来回着。而谢慕行美髯之下的嘴角倒是忍不住勾了起来,因为张宗竹既然与蛟二所押相反,那便极大概率要输。
“五五六,大!”
果然,张宗竹满满一袋子的钱都输了出去。谢慕行好奇地抬眼,只见那姑娘脸上闪过一丝惶恐,美目立即转向张宗竹,只见他此刻面上有些震惊,又有些不悦,便立马眼珠一转,拧了一对青黛色的秀眉,低首作出垂泪姿态。
”公子,都怪奴家不好,让公子一下子输了这许多银钱,奴家,奴家……”说着,竟真的红了眼眶,楚楚可怜,让人不忍责怪。
见她这幅姿态,张宗竹本十分不悦的神情很快变作尴尬,又故作爽朗掩了过去。
“哈哈,无碍,”他用尖细虚浮的声音对那姑娘说,“这点小钱,对我张家来说算得了什么。只要能博得美人儿一笑,一掷千金又有何妨!”
那姑娘见他没有发作,这才又笑得柔媚。
“公子豪爽,奴家,刮目相看。”说着,那只绕了一块馨香丝帕的手轻轻抚上张宗竹胸口,一双含水带笑的眼轻抬,看向他的眼神里有无限的柔情,“只是下一把,还是公子自己押注,别教奴家的手气挡了公子的鸿运。”
张宗竹明显被姑娘这番举动弄得心旌摇曳,一时间激动得脸上横肉都有些颤抖。他一把握住那姑娘的手,笑得淫猥,“美人儿真是,善解人意,”另一只手则朝身后的小厮伸过去,“银子!”
“少爷,”那小厮面露难色,“今日带出来的银钱,都,都用光了……”
“什么?”张宗竹脸上的笑立时凝固了,他鼠目一转,冲怀中美人讪讪一笑,又忙侧目瞪视那小厮,脸上横肉霎时垮了下去,“这么快就花光了?”
“是,是的,少爷今日带出来的百两银子,玲珑阁里花掉大半,赌坊里输掉剩下大半,已经没了,”那小厮战战兢兢地回,“少爷,要不,小的现在回府去取?”
“不必!”张宗竹忙制止那小厮,绿豆大的瞳仁在那局促的眼光里紧张地转了几圈,回到那姑娘脸上时,肥腻的脸上又忙寄出一个笑来。
“哈哈,回府取钱太远,岂能让美人苦等!”说着,他解下了腰间挂的碧绿玉佩,拍到了赌桌之上,“下一把,就用这个做注!”
“少爷,不可啊!”那小厮忙出声阻拦,“这块玉,可是您十岁生辰时夫人送的……”
“闭嘴!”张宗竹喝斥,“少说那晦气的话,本少爷岂会把把都输?”
“是,是……”
谢慕行看得好笑,轻抚着胡须,侧目看看蛟二,那人络腮胡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连心眉下那双狭长眼眸冷冷的,透出些许厌恶。
“蛟二,押注了。”他轻声提醒。
“嗯。”蛟二应着,手上却并无动作,眼睛还是盯着张宗竹那张脸,直到看他将那块玉佩推到了赌桌右边。
“小!”张宗竹尖细的声音有些颤抖。
“大。”蛟二垂下眼眸,将面前所有的银钱都推向了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