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书吏也被他这阵仗一惊,忙收敛了声音语气,也左右看看,确实无人关注,这才又轻声问道:“尚书大人何时竟有闲心管起这伎馆脔宠的死活了?”
“尚书大人体恤民情,此前玉县的案子,若非尚书大人仁厚,只怕也要冤枉好人!”
“这……”老书吏闻言,垂下那双苍老的眼眸,思忖一番,似是被说服了,但还是犹疑地问,“此案当真是尚书大人的委托?”
“那是自然,你看着我长大,想必清楚我的性子,我就算再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冒我兄长之名。”
“既如此,这立案登记老夫便让你过了……”
“多谢吴老!”谢慕行欣喜,忙拱手作礼,却被老书吏打断。
“谢什么,此案我吴老头只是秉公办理,旁的一概不知,若有流程不恰,全是副使大人一人所为。”老书吏眼也不抬,一边说着,一边写下一张条子,盖了印,递给谢慕行。
“好,都是我一人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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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劲周折,二人终于将那山羊胡子押进了巡检司的牢房。谢慕行从容地走到正中桌案后坐下,又铺开纸笔,正认真磨墨,蛟二则生疏地将那人手脚换上铁镣,才终于拿下了他口中塞的布团。
“说……”
“我招!我都招!”
蛟二还未及落座,谢慕行讯问的话还没说出一个字,便被那人大呼着打断。
“你招什么?”
“我都招,只求二位别再打我了呜呜呜……”山羊胡子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看来此前被虞夫人的手下揍得实在狠。
谢慕行觉得好笑,挑了挑眉问:“我还没问,你就招,你怎知我们要问何事?”
“跟踪,我知道,你们要问的是跟踪的事!我知道的都招……”
“那你早该配合。”谢慕行冷冷扔下一句。
“不是小的不配合,”山羊胡有些委屈,“官爷要是早点摘了小的口中的布团子,刚出琳珑阁小的就招了……”
“好了,”谢慕行打断他,“说吧,你跟踪的目标是谁?”
“是,张家主母李明月的妹妹,李二小姐。”
蛟二闻言心下一紧,眉头紧皱,侧目看了谢慕行一眼,果然,这人是冲着阿乔来的。
“你为什么要跟踪李二小姐?”蛟二厉声问。
“这,小的不知道啊,那日有人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在明月庄前候着,若是二小姐您出了府,就跟上去,看您都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了什么人,还要我巨细无靡记录下来……”
“慢着,你知道我是二小姐?”蛟二诧异,谢慕行也有些意外。
自来到玉京至今日,虽已有两月余,可蛟二鲜少与人交际,且她是李明月妹妹的事,虽从未隐瞒,但也还未昭告,如今整个玉京城的人都以为,李二小姐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女。
现下知晓蛟二真实身份的,除了明月庄的人,便只有谢慕行一人而已,可这跟踪之人又是从何知道的?
“本来是不知道的,可那人给了我二小姐您的画像,就在小的胸前口袋里!”
蛟二闻言,两三步走上前去,伸手进了他胸前摸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展开一看,画上一名黑衣公子,虽并未将蛟二的神韵气势画出,可五官,衣着,佩刀,均是十分细致。
看清了画上的人是她而非阿乔,蛟二震惊之余松了一口气。而那山羊胡看蛟二一时无话,嘴里就继续嘟囔起来。
“我拿到画像还奇怪呢,让我跟踪李二小姐,怎么画上却是一位英俊小哥……”
“那雇你跟踪我的人是谁?”蛟二打断他的喃喃自语,问道。
“那人并未透露身份,小的只知她是个女子。”
谢慕行也从桌后起身,走到蛟二身侧,俯首端详她手里那副画,一但看清,他脸上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且不说这画技如何,光是能准确将蛟二面容打扮精准描绘,便绝非寻常。想来此人若非见过蛟二本人,决难在纸上将她形貌还原到这般地步。
蛟二皱着眉,将那画复又折成四方块,揣入了怀中,继续问:
“女子?那她身材样貌你可还有印象?”
“那人当日戴了斗笠蒙了面纱,实在看不清楚,但是个子有些高,大概五尺七寸,和二小姐您一般高矮。”
“那她可说过,事后在何时何地接头?”谢慕行问。
“她只说了让我将记下的东西用油纸包好,带到如意赌坊,夹在一楼当中间那张赌桌下的缝隙里,三日后她自会去取。”
三日后?那便是明日了。
谢慕行侧目看向蛟二,蛟二也回看他一眼,不必言语,他也知道,明日又得再去那如意赌坊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