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修挣扎着 要起身,却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
裴云枝没有理会他挣扎的模样,舀起鸡汤一勺一勺地喂到沈鸿修嘴边。
即使他极力挣扎,那碗下了毒的鸡汤仍然有一半被喂到了他的嘴里。
沈鸿修早已病入膏肓,那碗下了毒的鸡汤不过是加速了他的死亡。
裴云枝捧着空了的瓷碗,看着沈鸿修慢慢地咽了气。她的心头闪过了很多情绪,可始终没有报复的快感。
就算她亲手杀了下旨抄了武安侯府的皇帝又如何,她失去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她永远也见不到她的爹娘、哥哥、嫂嫂,还有刚满一岁的侄子了。
裴云枝就这样看着沈鸿修的尸体枯坐着,直到日暮落下,殿内一片黑暗。
沈聿珩从宫外匆匆赶来,推门进去便看到裴云枝坐在沈鸿修床边,一副丢失了魂魄的模样,顿时十分心疼。
裴云枝被沈聿珩突然推门的声音吓到,手上的瓷碗掉落到地上,在这空荡的寝殿内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聿珩看了一眼已经咽气的沈鸿修后,并未说话。他握住裴云枝冰凉的手,将她拉起身来。
“阿珩……阿珩……我杀了父皇……我杀了你的父皇……”
此时裴云枝才终于有所反应,她一把抱住沈聿珩,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做出弑君之事,裴云枝忽然有些后怕。
“没事,别怕,我会解决的……”
沈聿珩知道裴云枝心中害怕,轻声安慰着她。
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了裴云枝身上,微微俯身将她抱起。
沈聿珩抱着裴云枝走出龙泉宫,对着守在外面的郁霄吩咐道。
“没有孤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踏进龙泉宫半步,连皇后也不能。”
“是。”
“这宫城的天,终是要变了……”
一直站在龙泉宫外的李正德望了望乌黑的天,似乎有些感慨。只是不知为何,他抬手摸向了自己的眼睛,一片湿润。
沈聿珩将裴云枝抱回漪澜院之后,裴云枝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不肯放开。
“乖……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聿珩轻声哄着裴云枝,直到她睡着了,才从怀中掏出帕子,擦掉她脸上未干的泪珠。
这几年,她越发爱哭了,似乎要将半生的眼泪流尽。
直到裴云枝安稳睡下,沈聿珩才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起身离开。
重新回到龙泉宫,沈聿珩看着龙床上沈鸿修的尸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他的父皇,这是从小到大都不曾给过他什么好脸色的父皇,连一个笑脸都吝惜给他。
在很久之前,他还是对他怀有期待,期望得到他的认可,只是后来他对他再也没有期望了。
沈鸿修与沈聿珩从来都没有什么父子之情,从来都是君臣有别。
说来可笑,他一生中感受过最多温情的时候,是随裴云枝回武安侯府的时候。
而武安侯府,那个他曾经感受过温情的地方,却早已不复存在了。
让武安侯府抄家灭门的罪魁祸首却是他的父皇,沈聿珩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这三年,他收敛声势,为的不过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