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可听说过睢阳守城战?”
朱呈祥道:“为兄听人说起过,听说是唐朝安史之乱时的事?咱们这位高巡抚就一心要做张巡许远般的人物。”
此时信息资讯远不如后世发达,朱呈祥能听说此战,还是因为睢阳离得近,人们口口相传的缘故。
余诚道:“正是,那睢阳就是如今的归德府商丘县。”
“安史之乱中,张巡许远以七千众据守睢阳城,拖住叛将尹子琦十八万大军,使之不能南下膏腴之地。这场围城战前后历时近十月,城内军民粮食吃尽,便张网捕雀,掘洞捕鼠,最后乃至食人。最终守军疲弱,站都站不稳,才被叛军攻破城池,张巡许远南霁云等一众英雄豪杰,全部殉难。”
朱呈祥赞叹道:“果然是英雄豪杰,朱某佩服!”说罢起身,将一杯酒望东倾洒,以做祭祀。
余诚也陪酒一杯,念道:“嗟哉人生,翕歘云亡,好轰轰烈烈做一场。使当时卖国,甘心降虏,受人唾骂,安得流芳?古庙幽沉,遗容俨雅,枯木寒鸦几夕阳?邮亭下,有奸雄过此,仔细思量?”
“贤弟好文采!”
“大哥误会了,这可不是小弟作的。这是南宋文天祥丞相过张、许二庙时所写。”
“志士仁人,自然让人钦佩,即使千百年后依然有无数人传颂。可是有几个人还记得当时睢阳城里的百姓?”
“当时睢阳城有百姓三万余户,十多万人,等城破时只剩下数百人存活。如今开封境遇与睢阳相似,大哥你说围到最后,城内三十七万百姓能活几个?”
说起此事,朱呈祥也不禁唏嘘。有赖余诚的粮食,他家吃喝不愁,然而普通百姓家里是什么情况他不是没见过。照此下去,再有一月,城内百姓就有半数会饿死。没饿死的那一半,也会变成食人肉的饿鬼。
“那也是没奈何的事,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总不能去投贼吧?”
朱呈祥目光炯炯看向余诚,余诚提起酒壶给朱呈祥又满上一杯,道:“小弟可不曾这么说过,只是可怜这城中百姓罢了。说到底,这王图霸业,与升斗小民有什么关系?就算那龙椅换个人坐,该收的税一样会收,该纳的粮一样要纳呀!”
朱呈祥情急按住酒杯:“贤弟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余诚笑着摇摇头,道:“是小弟失言,咱们今晚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陈有田拿着首饰来到城墙根,这里早已聚集了上百人,其中不少人衣着锦绣,显然都是城中富户。
陈有田捂着怀里的首饰,这是全家四口最后的生机,万万不能被人抢了去。
他看到一个富户和官兵讨价还价,最终用三十两银子买到了两升米,藏到怀里在家人簇拥下走了。
三十两银子才买到两升米,自己怀里这点首饰顶多也就值七八两,能买到什么?
一个官兵对着陈有田喊道:“那家伙,看你捂的那么紧,是藏着什么宝贝?”
陈有田犹豫着将首饰拿出,是几支不起眼的珠钗和银戒、手镯等,唯一值钱的是一支杂宝纹金包簪,还是妻子的嫁妆,说好以后闺女出阁时给女儿的。
这点首饰显然也入不了官兵的眼,他讥笑着挥手驱赶,“穷鬼一个,跑这儿讨饥荒来了。”
周围官兵也哄笑着,陈有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角落里一个老兵朝他招手:“过来过来,他们的米你买不起,我这儿却可以。”
陈有田将信将疑的走近,只见老军脚下有个筐子,里边放着一块一块剁好的肉。
“咱这儿有牛肉,便宜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