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年以后,林江月登上祭酒封台的时候,准会想起自己在升仙山被雷劈中的那个下午。
以及大难不死后,脑中出现的那个声音。
“哈哈哈哈,老子命不该绝,没死!”
头破血流、小命垂危的林江月大?,这是什么东西?又听得那声音大叫:“我的妈,这神魂的力量怎么这么强?”
然后她就直挺挺,毫无悬念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哪都疼,孟嬷嬷倒不在,但是窗外探头探脑喧嚣八卦的人可叫真不少。
林江月习惯了,谁叫她名气大呢?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何以成江海。
林江月在升仙山的名声,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有人要问了,升仙山是什么地方?唉,这地方说起来也是个丧良心的地界。冲州律不许蓄奴,凡人倒好说,一张不限时效的工契,官府查起来只说自愿,可那修士,会武艺、术法,岂是普通人能拦住的,偏生好些人家就要修士做些见的了人、见不了人的活计,在外找人不方便,想要自家有个“奴”。
就有那看准时机的,自己划拉个山头地界,按着客户的意思教养出一批专门为“奴”的修士,他们成天拘在一个地方,不知外面的世界,就算长大了,翅膀硬了,也不敢飞。
升仙山就是这么个地方,山主干得就是收进有资质的孩童,教养长大再卖出去的营生。嬷嬷们每年定时出山,在外抱养有资质的,自己花钱养大,若有出息便卖与山主,报酬丰厚,总之她们混的好不好皆看眼光和教养人的手段。
生意越做越大,她手下的嬷嬷也越来越多。
林江月就是孟嬷嬷手下的孩子。
她的名声来自前两位死得莫名其妙的主顾。
十一岁的时候,孟嬷嬷托了关系,把她定给一个大家族的主母当贴身保镖,大户人家门户严,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只需要模样过得去会点花拳绣腿就行,于是林江月被训练了一手好弓术,尤其是各种花样,用孟嬷嬷的话来说,“就是个驴屎蛋子,这外面也得光不是?”
后来这个主母和自己丈夫怄气,动了肝火中了风,据中人来说,躺床上只有出气没有入气了,把之前的约定作废。
十二岁的时候,孟嬷嬷看在银钱的份上,摆脱了消沉,托人又给介绍了一个生意。这次的老爷是个低阶修士,因着冲州上下对灵符的禁令,手头灵符紧缺,影响了修炼速度,就想要个会制符的修士。
于是林江月又被拉起来送去制符,也算是未来有着落了吧,可好景不长,这位老爷明显是中了邪了,在自己寿宴上和人打赌喝下了一种虽然能增长修为但毒性很大的药物,没克化过来,人没了。这真是,老寿星喝砒霜,活腻了。
孟嬷嬷傻眼了,天降横祸!
林江月也算小小有了点名气,真是可喜可贺。
于是为了弥补损失,中人找了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这人美妾满堂、通房无数,荤素不忌、生冷不避,红粉知己遍地走,良家妇女吓破胆。他下了定金,自此林江月除了学些基础的本事,还得算账本通人情。
她倒也聪明,学了几日就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上山唱雀歌,精彩绝伦的马屁张口就来,撒娇装乖那是拿手好戏,说掉眼泪就掉眼泪,说嚎那就嚎给你看。
日子一天一天过,眼瞅着到林江月快到了十三岁要被送出去的当口,她今天逃婚了。
更妙的是,林江月今天被雷劈了。
对方肯定不会要个病人,得送个全乎人过去呀,就先拉回来扔床上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把她抱养回来的嬷嬷现如今九成九会在在人前捶胸顿足,我当初是看她资质好才猪油蒙了心,早知道是这种扫把星,就扔水里听个响去,哪像现在进退不得,我对不起山主啊。
林江月醒过来见自己没死,微微有点烦躁,一死百了不就得了,这还是送出去,不知道中间要受多少磋磨。
她虽没见识人却不傻,这孟嬷嬷成天与她说,嫁人如何好,只要稍微精明些就能过上好日子,她却越来越不信,山里的嬷嬷各个比她精,为什么她们不嫁人,来这什劳子地方看孩子;还有几个年长些的女孩一听说是山主让嫁人就哭丧脸。
他们这些人的婚嫁的路子,大多是什么填房、小妾、通房,外面的姑娘只怕闹着上吊也不干的出路,孟嬷嬷倒都当个宝。
嫁人,对于他们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林江月可不愿意被扒皮做了他人的盘中餐,暗暗下了决心,寻着机会还得跑路,升仙山里跑不掉就到外面逃。
但,要逃跑得有本事啊,就是到外面也得能自己个养活自己个啊。
想到这里,她不仅身体痛,脑壳也痛。
不管了,先把身子养好吧,本事什么的,等好了再说。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又从大脑深处有气无力地响起:“你……你想不想学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