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碗羊肉。”那道人道。
汪老头扬声道:“好嘞!一碗羊肉。”
连忙到灶上张扬。
等他端了一碗香喷喷的卤汁羊肉和一碗热腾腾的浓汤过来,顿时满室浓浓的肉香。
“好香!”不知何时店里又多了一个儒士。
他就在道人那一桌仿佛老熟人一般面对面落座,耸耸鼻子道:“我也上一份羊肉。”
衣服似乎有点潦倒,长得极为英俊,眼睛清亮,似乎饱含情感,让人不自觉想细看。
两人都是没一点动静的突然就现身,汪老头暗叫一声怪,连忙道了声:“好的,客官请稍等。”
便到了道人面前先将手中羊肉和鲜汤放下,他殷勤地道:“汤是送的,若要添加,客官尽管唤我一声。 客官请慢用!”
然后铺外又走来一群寻花客。
他赶紧去切羊肉。
还没端出来,铺里已经热闹起来。
这些还没兴尽的寻花客大笑着寻桌子坐下,一下子来了十人,小店顿时有点拥挤。
一个满嘴酒气的年轻人拍了拍道人和儒士的桌子,不客气地道:“你们两个请挪挪位置,我们需要拼桌坐。三张桌子拼起来,正好够我们十人。 ”
道人儒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汪老头端着羊肉过来,赶紧过来道歉:“客官对不起,是小的店铺太小,请多多包涵。”
又对寻花客们道:“几位公子客官,有需要请唤小老,打扰别的客人就不好了,要不我们靠里面点拼桌?”
这些寻花客个个穿红戴绿,衣饰看来非富则贵,他也不敢说重话。
那年轻人随手将他端的羊肉和汤都抢了,道:“你这老人别吱吱歪歪,赶紧上每人份的羊肉,少不了你钱。”
汪老头无奈,对道人和儒士说:“要不客官到另处坐……”
儒士说:“我不惯将自己的东西让人。”他看了看道人,再次强调道:“我看上的东西就是我的,这是强者的道理。
司马开元看上了这江山,便将江山抢了下来,将天下人当自己的奴隶,将天下奇香当做自己囊中之物。
这并不是该有的道理。你认为呢?”
道人冷淡地道:“我对强盗的道理没什么兴趣去评判。”
“强盗……”儒士大笑道:“我甚是认同这个称呼,如今这天下都是强盗的天下。”
寻花客们见两人自顾说话,不肯让座,顿时不喜了。再次拍桌道:“你们两个破落户立刻让开,爷爷们要用此桌!”
“就是,两个潦倒穷困的泼皮也配和我等同坐?起开起开!”
儒士轻声笑道:“既然目中无人,一双招子也没什么用了!”
他似是自言自语在喧闹声中没什么人留意。而那些刚刚嚷着要赶人的寻花客被什么勾起了情绪,突然忘记了拼座,不由慷慨激昂起来。
一个抨击当朝诸公无能,一个责骂陈府尹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个批评花街女子看人下菜,狗眼看人低等等。
平常不敢说的不愿意说的话似乎给打开了一个阀子,愤懑源源不绝。
儒士一边听一边微笑,对道人道:“世间美食莫过于人生百味也,道友以为呢?”
道人低头吃着羊肉,喝着汤,不予置评。
儒士又道:“在下韩亘。道友似乎不爱说话。”
道人放下手中筷子:“在下韩柏。只是不觉得和强盗有什么好说话的。”
韩亘讶然:“韩某很讲道理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世间没人比我更好脾气。我听道友刚刚的宣告,大有惩恶扬善的意气,以为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
没想到道友竟如此看我。”
隔壁那群寻花客越说越激烈,突然一个人道:“真恨不得挖了双眼,免得观看到眼前污秽!”
“是啊!”
“是啊!”
诸人附和,鼻子透着粗气,眼睛发红。
“啊!”当先一人骤然伸手插入自己眼睛,用力一扯,血水狂飙。
眼里冒出两个血肉模糊的黑洞。
这是一个信号。其他人不约而同,齐齐下手插入自己眼睛。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汪老头吓得面色惨白,望着这幕人间惨剧手足无措。
“天要黑了!”苏文对汪老头一笑,道:“今天不是做生意的日子,你很累了,该回去睡觉了,明天会有新的开始。”
汪老头一阵迷糊,回去睡觉的念头越来越重,于是迷迷糊糊地抛了店铺的一切,直接赶回家去了。
在一片瞎眼汉子惨嚎声中,韩亘露出得意的笑容,笑道:“道友觉得我的所为如何?可合心意?”
苏文沉默了一下,嫌弃道:“你是一个疯子,也让我觉得自己似一个疯子,好在我毕竟不是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