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彧说,抬头时睫毛上的小雪花融化成了水,眼皮一颤,雪水便滴进了眼睛里。
祈绥看着他的模样,浑身穿着粗布麻衣,补丁歪七扭八,手上还有因为冬天裂开的几条伤口。
全然不像当初在皇宫里那副养尊处优,一呼百应的摄政王殿下。
倒像是街边流浪了两个月回来没人要的小狗。
祈绥牵了牵唇,语气里情绪浓浓,冷嘲热讽,“没了我,连件好衣服都买不起。”
“这个是……”
楚彧及时止住声,鼻音略重。
耷拉着眼皮,更像没人要的小流浪狗了。
“是,没了陛下我都没人要了,出宫两个月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差点儿就死外面了。”
祈绥噙唇,心里的那股怨气莫名消了点。
可能是看他在外面过得不好,自己就痛快。
典型的小人想法。
祈绥乘胜追击,“等日后把你关进廷尉监,把牢房的木头全部换成铜墙铁壁,钥匙就我一个人有,看你怎么逃。”
楚彧偷摸摸绷了绷唇线,强忍住即将溢出的笑意。
转而抬头,探出一只手去抓少年搭在膝盖上的手,“陛下那日放的老鼠太大,把我吓到了。偏偏陛下又不来看我,我只能逃走。”
“……”
祈绥心虚了一瞬,没挣开。
体温顺着将他的冰凉包裹,楚彧又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祈绥看了一眼,闷闷道:“我说过我可以护住你,你为什么不信我,又为什么要认罪,为什么要逃?”
“既然逃了,又回来干什么?找我不痛快吗?还是炫耀你来去自如?楚彧,你不怕死吗?”
楚彧垂眸,细细握住少年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过渡。
“自然是怕死的。但陛下,你当初说想坐稳这个江山,我为臣子,必然为陛下铺路。”
“摄政王早年独断专权,藐视王法,这些他们可能还能忍。但后来他通敌谋反不说,又畏罪潜逃。”
“这样他们便会觉得,所谓一手遮天的摄政王也不过是个通敌谋反的罪犯,更是个畏罪潜逃的窝囊废。”
“……”
什么当个好皇帝,权利全都收回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都只是当时他针对楚彧还在当摄政王时随口说的。
没想到被他误解了,还完全放在了心上。
“而且——”
楚彧弯唇,漆黑瞳孔中倒映出雪花诱人的晶亮,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少年。
“陛下不是说,等你坐稳这江山,就娶我进宫当皇后吗?陛下说的还作数吗?”
“……”
他画的大饼,自己都吃撑了,这家伙还乐此不疲地往嘴里塞呢。
祈绥一时语塞,心虚地往回抽了抽手,结果楚彧不放,又被强行拽进了他怀里。
他有些别扭,飞快地转移话题。
“就不能换个稳妥点的法子吗,何必冒这个风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招,你怎么想出来的?”
楚彧笑,“陛下不用为难,杀鸡儆猴是必要的。”
“但你不是鸡,他们也不是猴。”祈绥说。
少年眼眸动了动,神情黯然,又说:“古往今来干皇帝这行的,基本都活不长,我身体又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楚彧愣了愣,“陛下不喜欢皇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