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礼行毕,文臣便如常依次进言。
今日最先近前奏言的是御史大夫:“启奏陛下,因御铸府晋三品师长楚士绅惨死一案,掌府百里允容因嫌受押,臣请令,暂置其职。”
听罢此述,花非若自然将目光转投于廷尉,廷尉则近前补言:“启禀陛下,律刑司刑使昨日于百里允容家中搜出绞绳,其物与楚士绅死状相契,故其嫌之重,已押兆狱候审。”
了然情况后,花非若便点了点头,“照章办事便可。”
“诺。”
御史大夫与廷尉退下后,丞相便近前奏言:“年初凛州战祸今已息平,叛军退至寒漱山以北,近昭国边境,欲以北逃,依臣之见,当先遣使昭国,以明其状。”
“便依丞相所言,此事交由鸿胪卿。”
鸿胪卿奉礼承令。
“此外另有流民亦需安抚,凛州年初春耕未济,年赋难进,需备资以赈冬寒。”
包括凛州在内,国中四州皆有侯爵为镇,丞相进言时花非若便不动声色的瞥了堂下襄南侯与昭山侯一眼,待其言毕则应道:“安抚流民一事,同远侯已请言善之,而今年初时,沧州生乱,朝廷未及支援,同远侯独力平叛此功亦将彰之,待金祭而后便与赈款同启府库。”
朝会上有言未进,朝罢后,丞相便又入昭华宫候见。
今日女帝如约前往扶诸殿受诸郎问安,却也才不过一刻便释了诸郎各自回宫,自己则前往清绪殿诏见丞相。
“依臣之所见,陛下亲至凛州抚民为善,此顺抚民心之事,实不宜独交予同远侯。”
其实早在朝会上,花非若便也在心中掂量着此事了,只是当时襄南侯与昭山侯同在堂上参议,他实在不好当着那二侯之面剥免此事。
“奈何年初时沧州亦生乱事,故此番起义叛战,朝廷未得以援,眼下同远侯又自行上书请言抚民,驳之不妥。”
“现下暑方即末,孟秋未临,陛下可待凛冬灾重之季借以慰民之义亲至赈灾,如此既不驳同远侯抚民之名,亦可保赈款至民。”
“依丞相所言,赈款竟有难抵之嫌?”
“此非臣妄语,乃调府库所实——自前年至今,府库拨以赈司州水患之粮款,计其数本足缓患地灾民之饥,然司州太守却连年报称赈粮不足,一入严冬则途有饿殍,更频生易子惨事,此皆赈款难抵之哀!眼下凛州战祸方息,臣实恐此祸再生之于凛州。”
丞相所言句句沉重,而花非若听罢亦是心感重压。
“易子而食”这个曾经只是在文字中读到的悲哀,眼下竟听人亲述于耳,而也就在这片疆土之下,每年都在发生这样的惨事……
但若不是丞相今日言明于殿,竟没有一本奏折呈启此事。
“丞相之所言……朕了然……”
道罢一句“了然”,花非若又默然了片刻,即便心中哀沉不已,但他一时之间实在也没法给出一个能立马解决此事的方法。
“此事关乎社稷之安、民生之重,然其祸源却生自朝廷,上位者居权不称,则百姓存亡忧重……陛下务必深思。”
“丞相放心,朕绝不会放任此事不理,只也不可打草惊蛇。”
“陛下所忧,臣自了然。”
花非若点头以应,却思沉忧然的又叹了口气。
“丞相今日所言之事,朕定加以详查。”
丞相奉礼颔首。
“眼下朕却仍有另一事,需以丞相相谈。”
“陛下请言。”
花非若离座于堂下缓踱,稍加斟酌了一番,才道:“百里允容被押入兆狱此事或存冤情,然此案不及重轨,朕不宜插手太多,却也不可任其蒙冤。”
“陛下欲臣保其出狱?”
“若仅凭相府之权只得释其出狱,却难雪其冤,若不证其清白,则后亦难委以重任。”
百里允容入狱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于相府而言要保其出狱倒是简单,但眼下律刑司握有凶器为证,如此情形想要证其清白,还真不太容易。
“可眼下律刑司所掌物证详实,若要强行辩其清白,确有不易。”
“此事丞相不必忧虑,朕手上亦存一证可验其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