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秋是个谦和儒雅的文人,当下拎袍欠步随行在后,全然一面顺从之态,而他前面那人却是截然相反,挺拔颀长的背影宛如劲松傲竹,负手登阶时肩背舒展傲然间更呈锐势难掩。
曲安容瞧着那背影愈发觉着眼熟——
怎么有点像是昨夜才见的、女帝身边那个名唤潮余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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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秋在三楼选了一处颇避干扰的位置,恰临窗,落眼于外便可见那条月澜河上小舟穿流。
“百里允容师从田公多年,而今却是只做机铸师了?”
“百里允容少时便为其父托付与田公,说是田公养大也不为过。”
虽然晏秋与百里允容拢共只做过三年的邻居,不过他记得田公是从他七岁时起便一直将他养至十六岁。
主要是百里允容十六岁那年恰逢欧阳青游历中原入,然后百里允容就被欧阳青拿一只机关木鸟给拐走了。
当时田公得知百里允容跟着欧阳青跑后还在山里大骂了三天三夜,谁劝都不消气,但田公也着实是疼惜百里允容这个孩子,骂欧阳青骂得再狠也是只字不怨百里允容,当时晏秋还觉着挺纳闷,田公怎么就不骂那小子白眼狼呢?
之后不久,因胜颉人获功扶封亲王的燕赤王便来拜访了田公。
虽然世人皆称燕赤王乃是师从田公,可其实当时正因失徒而在气头上的田公在慕辞第一次登门拜访时直接就赏了个闭门羹。
第二次是出门时被慕辞给堵了个正着,才只得坐下来谈了,谁料田公一得知他是朝云国的人便立马拂袖而去——那混账的欧阳青可不正是朝云国的机铸师嘛!
直到慕辞再度登门第三次,田公才终于松了口,却仍没收他为徒,而只是赠予了兵书。
这事晏秋估摸着也算是他家殿下的一块心结吧。
见慕辞瞧着窗外若有所思,晏秋敛袖为他斟上一杯酒,道:“这百里允容吧,若论天赋也许不差,但要跟殿下比起来,那可还是差远了。”
慕辞微微挑眉瞥了他一眼,就看着他又想怎么拍马屁。
晏秋也贼兮兮的瞧了殿下一眼,又道:“殿下可别当臣是没由头的拍马屁,毕竟殿下可是早在拜访田公之前便已有战绩在身,那百里允容虽说兵法倒背如流,却未曾入过军营一天,岂能与殿下相提并论。”
“再说了,当初田公若不是让这百里允容给气的,岂会三拒殿下于门外,谁知殿下天资卓越,便是不入师门,只自行钻研兵书也能……”
“行了行了,让你多说两句你还真来劲了?”
晏秋立马闭嘴。
虽然不少人传称他的脾气不好,但慕辞自认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不过当年被田公拒绝了几回便要在此诋毁人家的徒弟来找点心理安慰,他可没这么无聊。
慕辞喝了这杯酒,又道:“我不过是在想,百里允容师从田公十年却不入军营,虽然他机铸的手艺也不差,但总归还是有点可惜。”
“合着殿下的意思是……”
慕辞淡淡瞧了他一眼,晏秋自当会意,立马揽活道:“百里允容正好晚间邀臣上他家去喝酒,殿下若有意,臣去给您松松土?”
以前慕辞确实有过将百里允容招至麾下的打算,可如今此人既已是他的心肝花非若的人了,故他哪怕欲求其才,也自己断了此念。
“不必。”
慕辞自己斟了杯酒,将饮时又问:“如今朝中形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