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的时候,宣旨太监们从陈家鱼贯而出,鲜明的服侍以及身后背着的黄布包彰显他们的身份以及来意,在大街上招摇而去,引来一片指指点点。shuhah。
“是陈相公家的。”
“是又要给陈相公进爵了吗”
民众们对于陈家接旨没有觉得稀奇,只是带着几分好奇议论。
而宣旨的太监们前脚进了皇宫,后脚便有不少人从皇宫出来,在夜色里飞奔向京城的各方。
高家的内宅院子一如既往灯火通明,来往间莺声燕语。
高凌波喜奢侈,并不在意自己在外的权贵的声名。
“不管是否恭顺节俭,本官都逃不了他们背后骂一句,那还不如干脆自在喜乐呢。”
此时此刻,厅堂里正有歌伎婉转歌唱,屋中济济满堂,伴着笑声调笑声。
如今皇帝尚在病中,外边的酒宴玩乐都停了,但在深宅家中都渐渐恢复了以往。
有人急匆匆的从外边迈进院子,在廊下被拦住。
“大人正高兴呢,别去扫兴,有什么事”门外的亲随问道。
来人带着几分焦急。
“宫里说了,陈相公抗旨了。”他压低声音说道。
亲随闻言就笑了。
“这样啊。”他笑道,“这事就不用回了。”
来人愣了下。
“要是陈相公答应了,倒值得回一回。”亲随笑道,一面看着厅内,听着其中的调笑声,有个笑嘻嘻的婢女从一旁过,被他悄悄的捏了把,引来一阵嬉笑。
“行了行了,你也自在的去吃杯酒吧。”他拍着来人的肩头笑道,“这件事啊不用咱们费心,费心的是陈相公。”
而与此同时,景公公也迈进厅堂,对着吃饭的晋安郡王和程娇娘说了这个消息。
一旁侍立的半芹就忍不住松口气,伸手拍了拍心口,嘴唇动了动似乎念了句佛。
晋安郡王和程娇娘神色依旧,只是在景公公说话的时候停了筷子。
“知道了。”晋安郡王说道,低下头接着吃饭。
那边程娇娘也再次拿起筷子。
屋子里安静无声,只有偶尔轻轻的碗筷相碰的声音。
景公公便垂下头退了出去。
半芹也走出来,看着廊下的素心眉眼都是笑。
“就说嘛,哪个父母不爱幺儿。”她低声说道。
素心就笑了。
“那个。”她说道。
半芹一怔,旋即又呸了声笑了。
不过到底是程娇娘的长辈,她们做奴婢的不能非议。
“纵然是泼天的富贵,那也是”半芹接着适才的话题低声说道。
那也是个傻子啊,哪个父母愿意让自己的子女一辈子守着傻儿。
素心点点头应声是啊。
这一日的心情真是起起伏伏,半芹此时松口气,忍不装多了一些。
“娘子还说,陈大人会同意呢,她这次说错了。”她掩嘴笑着低声说道。
素心脸上的笑却有些牵强。
娘子,什么时候说错过呢。
但看着欢喜的半芹,她还是咽下了话。
“夫人和殿下没事了吧”她低声问道。
别人的日子终归是别人的,她们要在意的还是娘子的日子。
半芹便丢开陈家的念头,眉头蹙起看向厅内,摇了摇头。
“看上去没事,但感觉不太好。”她低声说道。
虽然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不过两三次,但想到上一次还满屋子都是晋安郡王的说笑声,此时其内的安静让人心里堵得慌。
素心也忍不住向内看去,厅堂里灯光柔亮,对坐的二人各自低头吃饭。
吃过饭看着婢女们收拾了,晋安郡王也站起来。
“你用书房吗”他问道。
程娇娘看他一眼。
“我在这里。”她说道。
晋安郡王点点头。
“那我去书房谈些事情。”他说道。
程娇娘点点头没有说话,拿起一旁几案上的书。
侍女打起帘子,晋安郡王迈出屋门,看着夜色中的院子,有提着灯的内侍引着几个幕僚正走来。
今天晚上不知道多少人都正聚在书房呢。
他轻轻的吐口气,抬脚迈向书房。
屋子里的灯又被点亮一盏,侍女小心的将灯放好,便悄无声息的退出去。
灯下陈老太爷仔细的看着誊抄下来的诏书的内容。
“还好,不是大诏。”他说道。
陈绍的脸上并没有轻松几分。
“也没什么分别。”他说道。
不管是大诏还是太后的懿旨,都是一个诏,宣诏,公开宣告,人人皆知,要在意的不是诏的规格,而是诏这个举动。
“这也没事。”陈老太爷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纸说道,“这又不是别的事,儿女婚嫁,本就是有商有量的事,人家能求,咱们能拒,也不是见不得人的说不过去的事。”
陈绍神情更加晦涩。
如果是普通的人家,自然没什么,就算是皇家皇子也没什么,结亲本来就该是你情我愿,没有人愿意结个怨偶的。
但现在这个皇家的皇子是个痴傻儿
“是太后看中了丹娘”陈绍慢慢的开口,声音有些涩涩。
话没说完就被陈老太爷打断了。
“不是。”他说道,声音干脆利索,“如果是太后看中了丹娘,就不会这么快下诏书。”
上午才见了丹娘,下午诏书就下了,这绝不是太后能做出的事。
太后的性情他们再清楚不过,犹豫反复从来没有自己的主见,但又因为身份尊贵比一般的妇人更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