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初生牛犊(1 / 2)梦魇三旬首页

1986年,充满诸多大事件的年份。

春节刚过,此时,这座西北小镇笼罩在一片白雪皑皑中。

小镇中心的供销社小广场上,一棵见证了小镇几百年风雨的大槐树下,十多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围坐一团,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头年的收成如何,几乎任何美食都无法比拟每人手中那杆陪伴了他们大半辈子的烟斗,一团团随风飘去的烟气诠释着他们即将走完的一生···

几个身穿新衣的孩子在雪地里嬉戏,打雪仗、放小鞭亦能满足他们对玩乐的追求,一只小土狗合时宜的游转在小镇供销社门口,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动物也为“生计”奔波在机会更多的地方······

供销社门前一台时髦的双响录音机几乎开到最大声,放着时下最流行的曲子,偶尔出现绞带的刺耳都不能阻挡年轻人追逐流行的热情。

双响录音机周围站着几个年轻“后生”,留着那个年代最流行的中分发型,打过“摩丝”的硬朗发型在阳光下犹如起飞的大雁,笔挺的西装加领带,纵然寒风刺骨,袖口依然挽到了极限,每个人手腕上都了带一块能报时的电子表,装束虽然略微显得与这个萧条的小镇格格不入,但表情颇为自豪,只因那里是小镇上俊俏姑娘唯一经常出入的场所。

偶有俊俏姑娘出入供销社,总有几声挑逗性的口哨吹起,姑娘们往往都是脸颊绯红侧身走过,稍作走远之后才回头看一眼这几个年轻“后生”,但在那个颇为注重“男女有别”思想的年代,纵然春心荡漾,却也相互默契,从不言语道破。

是的,这几个年轻“后生”是改革开放后小镇唯一一批敢于南下淘金的“成功者”,以他们的优越条件,整个正月里都会有邻里八乡的媒婆不断踏上家门。

至于身上依然穿着家中老娘裁制的棉袄棉裤,安守于小镇的其他年轻”后生“。

已是三十几岁的闫二宝就是其中一个,眼巴眼望瞅着这几位“成功人士”心中已无数次魔幻般的想象,那套笔挺的西服如果穿在自己身上,讨个媳妇该容易很多。

闫二宝凝视着手里拎着的牛皮纸包装的点心,顿时,他有种想把用来相亲的点心扔掉的冲动,小土狗流着哈喇子歪着脑袋瞅着他,闫二宝顿生怜悯,想掰一块扔给它,不料小土狗对着他几声嚎叫,摇着尾巴跑向“西装后生”,只因那里有更美味的施舍,他鄙夷的看着摇着尾巴的小土狗,闫二宝或许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单身狗”的含义···

“二宝”!突然一声,闫二宝被人从短暂沉思中叫的愣神。

“快去你大妹家,你大妹给你生个大胖外甥。”

“好好好······“

亦或是光棍久了,在这个阖家欢乐的节日里添了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晚辈,二宝慌忙往大妹家跑去,边跑边乐,忘却所有······

有肉吃的,没肉吃的,所有人都沉浸在走亲访友欢喜洋溢的节日气氛里。

放眼望去,镇南头老祁家古色古香生活过几代人的四合院,整座宅子明清时代的建筑结构,做工考究的院门,门前两尊饱经风雨侵蚀但栩栩如生的石狮,足以看出该户人家祖辈的勤励显赫······

闫二宝跑近老祁家巷子,眼瞧院子里人头攒动,殊不知,老祁家如此忙碌是因当日一悲一喜之事。

一个白胖男婴安静的躺在东厢房土炕上,对于当时正沉浸在悲哀中的家人来说,这个男婴的降临似乎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因为,他的奶奶在他出生几个小时前刚刚过世,男婴似乎能体会到大家的哀伤,不哭不闹,乖乖的躺在母亲旁边。

祁老爷子端详着这个小孙子,纵然家中哀事繁忙,或许也因男婴的降临感到万分慰藉,并为这个小家伙取名祁小羽······

闫二宝入东厢房里屋,屋里老爹、老娘及大哥闫大宝和大嫂早已依坐在大妹炕边,关切问候过大妹,目光停留在男婴身上,专注的看着,顺势向兜里摸去,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交予大妹,那是他准备给相亲对象买花布和饰品的钱,不等大妹推辞,随手将点心放下即跑出去帮忙。

此刻,对于男婴的父亲来讲,儿子的降临或许对他的丧母之痛能有些许慰藉,无人知晓这个初为人父的男人当时怎样的心境,唯一肯定的,这位父亲一定对他寄予了厚望,这个曾经从军十几年的硬汉老兵,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转眼间祁小羽已开始呀呀学语,或因长子身份,他从小虽被众人宠爱于一身,但介于父母的严教,生来乖巧懂事,尤得父亲的欢欣,闲暇中只要父亲走到的地方,身边永远依偎着一个小男孩,这位老兵父亲竭尽所能给予他全部的爱,预将他育为优秀的孩子,以至于从小的衣食所需都是身边小孩望尘莫及的。

1989年秋,祁老爷子于90岁高龄辞世,这位出生于清朝末期的人,得益于家族的兴盛,有幸从小饱读诗书,曾经延续了祖辈的勤励,经历了众多战火纷飞,将祖辈留下的家业经营昌盛,并毅然决然的在中年时期奉献出大部财物支援抗战队伍······

对于爷爷,祁小羽印象朦胧,却也因为爷爷从小的宠爱而记忆力爆发,隐约记得爷爷炕头那个“百宝箱”里永远都有取之不尽的美食,七大姑八大姨来看望老爷子拎的所有美食,几乎都属于祁小羽一人独享。

多年懂事后父亲时常说起,爷爷的“百宝箱”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去触碰,老爷子膝下八个子女及众多孙辈,只有他的小孙子,近乎溺爱的无偿为他享用。

祁小羽此时还不懂什么叫爷爷永远走了,唯一触动他孩童心的是再没有取之不尽的“百宝箱”,再没有那个对其他人都威严庄重,只对他充满慈爱笑容的老者陪伴,他静静的看着那张慈祥的遗照,绞尽脑汁去想,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