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似乎早就预算到自己的时日无所,埋葬的地点和棺木都已经准备恰当,是一个乱葬岗,葬的都是无人领养的尸体和附近村镇中的流浪汉,还有因为重病去世之人,我曾找当地的风水先生打听过,这里是千年难遇的煞地,所以才用来安置不得好死的人,因为这里强大的气息胜过所有怨念,葬在此地,生无所望,死无所归,就算有一息尚存的留在人世间的意念,都会被这里的极煞之气慢慢消磨,消失在这天地间,若不是真的没有人来收尸,是没有人愿意把自己葬在此处的,我也不知为何师傅会选这样的一个地方,但奈何师命难违,也只得乖乖听命。
“师傅,为什么非得选这里?我可是专门找隔壁村的刘神仙打听过了,埋尸体,不太好”我记得上个月我陪师傅来看过,还是凉爽的十月,我就站在山岗处吹了一下阴风,回去就病了两三天。
我仍旧记得,师傅是这样回答我的:“生儿,我这一生颇为传奇,受恩师天法道人收入门下,开启了我的灵根,但是我贪图虚荣,为过上锦衣华食的生活,窥探太多先机,种下一段孽债,最后反被命脉所制,直至为师救下了你,你像为师的儿子般,看着你健康快乐成长,为师愿意做任何的事情,现在,是为师还债的时候到了”
我看着眼前荒芜的山头,横七竖八的墓碑,我耳边响起了当天师傅对我说的话,虽然我不太懂这其中深意,但是我知道,师傅之所以愿意安葬在此,应该自有他老人家的深意,既然如此,纵使我百般不愿,也只有谨遵师嘱了。
我选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地面,除去杂草,便埋头开始铲起了泥土。山中野兽较多,为了避免师傅的肉身遭到啃食,我只有不停地挖,一刻也不停地挖,就想挖一个特别深且相对来说要舒服一点的墓地出来。虽是已入寒冬,但这挖地的活需要很大的力气,不一会儿,大颗的汗水便顺着我的脸颊滴落,浸湿衣衫。
“余淮生”就在这时,荒芜的山岗上,一个凄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细细柔柔的,像姑娘的声音,可是这荒山野岭的,怎么可能会有小姑娘来这,还认识我?想到这里,我只感觉后背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我愣了一下,用眼角余光扫视四周,并未见到任何人,心里突然想起之前关于这片乱葬岗的传说,再说,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小姑娘,想到这里,我握住铲子的手不自觉地开始抖动,但是我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而是加快了铲土的动作,口中还不停叨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余淮生”但是我的乞求并未被老天爷听见,小姑娘的声音再次响起,就像在我耳边低语一般,我仿佛都能感觉到说话间呼出的气。
“啊...妈呀”虽然我很敬重师傅,但这般恐怖的地方,这般稚嫩的声音,让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害怕的情绪,丢下铲子就开始往回跑,边跑心中还不断地向师傅道歉,希望他老人家能等我一会儿,等我甩开这说话的鬼东西以后再折回来为他老人家建墓。
说实话,我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奔跑过了,上次这样亡命的逃跑还是十五年前被村里的坏小孩放狗咬时,心中的恐惧战胜了一切,我顾不得那么多,也不怕周遭的树叶和荆棘划破我脸上手上的皮肤,就像上了发条一般,不停跑不停跑。不知跑了多久,已经跑到了隔壁山上的小树林里,身后也没有了任何动静,我这才放缓了步伐,找了一颗大树,抚树开始休息,可能是因为一口气跑得太狠,我只觉胸口一闷,胃里一阵翻腾,连着黄疸水一起给吐了出来。
“年纪轻轻的,这身体怎地这般差?”就在我以为已经摆脱那个恐怖的女孩之后,那个让我害怕至极的声音却出现在了我的身前,我抬头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站在那里,穿着鲜红的碎花袍子,下面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裙子,由于杂草很高裙子也长,我眯眼一看,似乎没有看到腿,整个人轻飘飘地向我走来,脸上浮现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诡异至极,我只觉得脑袋一懵,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昏倒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师傅仍旧在我身边,没有癌症也没有离去,和每年的中秋节一样,师傅走在前头,背着手,背有些驼,年少的我跟在后面,活像个小尾巴,脸上止不住的欢喜。因为师傅告诉我,中秋佳节是团圆的日子,虽然我师徒俩都是没有家人的孤儿,但是好在我们是彼此最大的陪伴,既是师徒也如父子,也是很圆满的。既然是个好日子,那我师徒二人决定下山好好吃上一顿的,师傅选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富庶的人家,凭借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再加上时灵时不灵的看相之术,得到了一笔很是不错的报酬,然后带我去桥下点了一碗加了鸡蛋的饺子,热气腾腾的汤碗中盛着七八个圆滚滚的饺子,光闻味道,就让我止不住地吞口水。
“余淮生,余淮生”沉浸在梦中的我突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一阵呼唤,紧接着,啪,右边脸瞬间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还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左耳又响起一道清脆的响声,左边脸也瞬间肿了起来,此时的我虽不愿面对现实,就想一直呆在这温暖的梦中,但是照这样打下去,估计我没被吓死也要被活生生地给扇死。
“女鬼姐姐,我实在是服气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能不能让我把我师傅给先埋了,也算了却一桩心愿,然后你再吃我也不迟”虽然这话说得义薄云天,但是我能感觉到我说话的嘴都有些麻了,眼睛也死死闭着,害怕睁开眼就能看到她那跌落的眼睛珠儿就悬挂在我的面门之上,这样的画面,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你小子是个有种的,害怕得都快尿裤子了,还想着给你那老师傅下葬呢”小姑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的戏谑味道。
尿裤子?还敢嘲笑说我尿裤子,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尿裤子难道你不知道吗,半夜三更乱葬岗,你就算是个活人,我也给生生吓死了,慢着,不对劲呀,什么女鬼呀,还知道和我一问一答了,不但知道说话,还能明里暗里嘲笑我胆子小,我是越想越不对劲,试着眯缝着睁开了我的眼睛。
“哈哈哈,你要笑死老娘”看着我半睁开的眼睛,坐在我身旁的小姑娘不禁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指着我说:“左选右选,这糟老头子眼光不咋地嘛,怎么就选了你这个窝囊废,要是真的遇到女鬼,老娘看你怕是生生得憋死在自己的尿里”
“你说我可以,但我不准你这样说我的师傅,他老人家已经离世,怎容得你个黄毛丫头造次”我虽是软蛋,但是我的师傅在我心中却是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况且现在师傅已经不在人世,死者为大,所以当我听到这小姑娘这般羞辱我的师傅时,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了起来,憋红脸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人仰马翻的小姑娘,很是生气。
“你这小兔崽子,哪里来的狗蛋,尽然敢教训起老娘来了”听到我喊她黄毛丫头,小姑娘立马收起了笑意,抱腿坐在草地上,歪着头气鼓鼓地看着我,借着月光,我这才看清她的长相,虽是五官平平,但是脸圆圆的,皮肤也很白皙,厚重的齐刘海,后面扎着一个高马尾,本该是个可爱的长相,但是此时的她,看我的眼神,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锋利,我立马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了的话,想着还有些火辣的脸颊,后脖颈只觉得一阵发凉。
“不是,我的意思是,小姑娘,这老半夜,你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游荡,甚是不安全,再说,我也没有招惹你,你何必出口伤人呢?”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我尽然跟一个小丫头打起了官腔,可耻呀可耻,师傅一走,我尽然混到这般田地。
“你以为老娘愿意放着这美容觉不睡,大半夜跑来这鬼都没有的地方吗,还不是你个兔崽子,没事选这么个破地方埋那糟老头子,给我一阵好找,才把你给找着”小姑娘看着我,越说越生气,语气也开始变得尖锐。
“等等等”我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指着自己的脸问:“找我?”
“对,就是找你,你,余淮生!”
“你是?”听她这么一说,我快速地在脑袋里面过了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这样的一个小姑娘,难道真的是半夜真的活见鬼了?
“你给老娘听着”小姑娘从草地里站了起来,仰着自己的圆脑袋,趾高气扬地说道:“老娘乃是天法道人大弟子,一梅,也就是说,老娘是你个小崽子的师伯,一梅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