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李柔觉得难受,她现在嗅觉太敏感,熏得脑仁儿疼。
抵达之后,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讨厌的人并不在场,或许对方吃的上一场,又或许吃下一场,不相见最好了。
蓝色的大棚罩着整个大院,院子里摆放了二十张圆桌,上面铺着洁白的桌布,看来翻过台子了,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
刚到的村民们依次前往逝者的灵前,鞠躬、献花、点燃香烛,表达他们对逝者的敬意和怀念。申美菊一行人自然也入乡随俗,除了李柔,一是信仰冲突,二是她是孕妇,没人会说什么。
农村的流水席主打一个菜品丰富美味和现场热闹,惊呆了一众城里来的少爷小姐,他们连看魂幡都觉得新奇不已。
因为是喜丧,现场氛围并不悲伤,无论是主家还是客人都是笑盈盈的。众人见到他们这帮城里人也觉得新鲜,毕竟那一大片儿俊男靓女往那儿一站,自成风景,真的对眼睛特别友好。互相见礼之后,便纷纷落座。
主家也安排了戏班子,大家边吃边看戏,颇觉享受。
席间,众人也如愿吃到了李柔描述的烧干子。卢澄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得惊人,要不是姜禾照着他后脑勺抽上一巴掌,他指定又要被美食感动哭了。
饭过三巡,他便上赶着给主厨递烟套近乎,就想知道这道菜怎么烧的。
主厨乐呵呵儿地告诉他,这道菜就是红腐乳和油豆腐干烧出来的,没啥讲究,只要掌握好火候,烧入味儿了,并且保持油豆腐干的软弹不烂糊就行。还提醒他平时自己偷偷做了吃没事,宴客可不兴吃这个,怕人家嫌晦气。
卢澄才懒得管,反正出了这个地区,也没这个习俗,他爱咋吃咋吃,道过谢之后便走开了。
然而,该来的总要来,李柔一行人吃完席打算离开的时候,迎面遇上了蛮子母女。
蛮子外表看起来不算老,就普通中年妇女的样子,但整个人透着一股极深的疲惫,黑眼圈都快挂到膝盖了,打眼一看还以为白天见鬼。
李柔对她有固有印象,心里腹诽这女人应该是某些事不节制造成的。而她身旁的女儿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皮肤雪白,模样清秀,脸上的疤痕除非拿放大镜看,否则是看不出来的。算一算,她也有19岁了。
一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对方来,直到蛮子母女看到与申杰兰走在最后的申美菊。
“大南奶奶好!”小姑娘朝申美菊挥了挥手,甜甜笑着打招呼。
申美菊闻声抬头,待视线聚焦后,脸上露出慈祥地笑:“哎!你好,荣荣,来吃饭啊?”
大南就是大南边,因为对西头方向来说,李柔家住在他们东南方位,这儿的人经常用方位称呼人。
“嗯嗯!”许富荣乖巧地点着头。
说起来讽刺,当年蛮子嫁过来的时候很喜欢李柔,觉得她胖乎乎的像个福娃娃,每次路上遇到了都会夹着嗓子喊她“蓉蓉”。她自己生了女儿之后,就给女儿起名叫“富荣”了,她以为李柔当年的名字是这两个字,方言发音一模一样。
可惜,人一旦牵扯利益,就可以六亲不认。
站在一旁的蛮子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人,眼神带着复杂的冷意和妒忌,最后落在申美菊脸上,扯起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大南老太,这些人是?”
申美菊对孩子姑且可以给好脸色,对她自然喜欢不起来,淡淡一笑,指着李柔说:“这是蓉蓉啊,长变样了,不认识了吧?喏,这是她老公,其他人都是她朋友。”
李柔脚趾头抠着鞋底,咬着后槽牙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微微点了下头,便拉着苏继铭走。
蛮子在听到眼前人就是李柔的时候,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眼底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妒忌,而许富荣带着恨意的眼神也投向了李柔,显然在成长过程中被洗脑了。
蛮子扬声道:“原来是蓉蓉啊?说起来有十几年没见了,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怕你老公知道你以前的事?”
挑拨?
愚蠢!
苏继铭将李柔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盯着蛮子,声音冷沉:“你想说什么?”
蛮子被他周身凛然的气势震慑住了,又因为被这样宛如神只的男人憎恶,心里起了一丝微妙的委屈感,脸憋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她……”
李柔冷笑一声:“我倒要听听我以前的什么事?来,你讲!”
蛮子一对上李柔,立马就有了底气,双手在胸前一插,明明矮李柔一头,却摆出睥睨一切的表情:“呵~谁不知道当年你妈勾引法guan,全镇都知道,那么下贱的女人能生出什么好女儿!你上初中就和男同学不清不楚的,是个什么好东西!”
蛮子说的普通话,虽然不标准,大家都听得懂。
“丑女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等酥梨夫妇开口,叶凝春就跳出来了,横眉竖眼地指着蛮子,“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不准你骂我妈妈!你有没有教养?”许富荣乖巧的模样维持不住了,一脸凶相,上来就想扯叶凝春的头发,却被张焘拦住了,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寒声道:“我女朋友骂你妈几句怎么了?就准她满嘴喷粪,还不让人骂她了?”
抱歉,他们的绅士只对值得的女士。
申杰兰皱起眉头,扭头问申美菊眼前的情形,后者简单说了一遍,申杰兰苍老的声音压得极低,不高兴地责备道:“你不喜欢小郡两口子没事,可你不能帮着外人欺负他们,外人欺负他们,你应该站在家人这边,哪有你这么当妈的!”
申美菊委屈巴巴地“哦”了一声,马上堆起笑容上前去当和事佬:“哎呀!芳芳啊,柔柔是晚辈,你别跟她计较……”
申杰兰一把拉住了她,满眼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妹妹到底糊涂!这哪是帮家里人,这纯纯的是胳膊肘往外拐!
李柔安抚了众人几句,然后似笑非笑地对蛮子说:“你可真逗!你说的那些事不都是你自己吗?不然你怎么赢的官司?虽然你长得丑,但关了灯都一样,那法guan是真的饿了!还有你女儿的脸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她当年也清楚,你家的狗呢?我家卡尔的尸体呢?你家请的律师和我家请的那位又是什么关系呢?你敢告诉你女儿吗?”
“你少胡说!”蛮子有些心虚。
“哟~你急什么?”李柔意味深长地看向懵逼的许富荣,直盯到对方起了一身白毛汗,才重新望向蛮子继续道:“还有关于我的那些谣言,不都是你和萍儿她后妈造的吗?十年前我已经收拾过她了,你要试试吗?”
蛮子再泼辣也不敢闹别人家丧事,紧抿着唇拉着女儿急匆匆往里走。
李柔看着她们母女的身影,轻嗤一声,心里默默“he~tu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