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如何说这是‘莫须有’?”
他的调查报告上写得明明白白,不信沈谷没看见。
“不存在的事当然是莫须有。”沈谷怒斥,“不知你这调查报告是从何人手中得到的,你且留心提防着吧,因为上面都是一派胡言。”
晁荃如心中惊诧。“沈叔父的意思是,自己从未向黄家的砂石厂投过钱?”
沈谷是个心细精明的商人。他方才以为晁荃如是随便找了件事来当托辞给他找不痛快,此时再看对方认真的态度,倒不像是儿戏或算计了,便也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虽说不过是一笔小小投资,可也是他沈家的钱,若其中有什么猫腻,连累的是沈家的名声和买卖。沈谷敏锐地察觉到异样,正襟危坐起来。“你是说,有人冒用沈家的名号给黄家投了钱?”
“沈叔父当真与黄家生意没有往来?”
“荒唐,”沈谷低声一呵,“我要那岌岌可危的砂石厂做甚?那厂子我查过,不过就是个徒有其名的空壳子,这个混沌乱世能撑几个年头?既无利益又无情义,我沈谷为何要做赔本买卖?”
这是一句大实话。晁荃如当初也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沈谷挑明,反倒让他更担心起来。
资金往来的账目都是有名有姓的,单说银行那边就很难造假,这钱确实是从沈家流出来的,进了黄家口袋,可沈谷却从未听闻此事。他暗叫不妙,难道是有人巧立名目,算计了沈家?他心中突然冒出个人来,可他终究不解,对方为何要这么做?
晁荃如所担心的事,此刻也盘桓在沈谷的脑中,他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便追问:“这钱是走哪个银行的?”
“德华银行。”晁荃如如是回答。
沈家名下资产众多,可沈谷本人是亲日的,故而像德华这样中德合资的银行,他并没放多少钱在其中,大头都在中日或纯日资银行的账户中躺着。不过小额账户的流动他记得反倒更牢。
“砂石厂盘活是最近的事,可最近我沈家并没有任何从德华银行向外投资的账目。”沈谷的眉头越蹙越紧,他开始担心有胆大妄为的硕鼠在悄然打他沈家的主意。
“恕晚辈唐突,本之兄可曾动过这笔钱?”言下之意,是问沈谷的儿子是不是悄悄躲过他的眼线挪用了家里的存款。
此事在沈谷看来当然是无稽之谈。“不可能,本之那孩子南下江浙去了,并不在胶澳商埠。”也没有理由悄悄回来偷一笔算不上大账目的钱再悄悄返回江浙去。
沈谷骨子里是极传统的,自然也重男轻女,家中女眷即便是女儿沈竹声都没有随意在银行提钱的资格,那除了沈立和沈谷本人,还有谁能挪用沈家的钱呢?
一时间,书房中的两人皆沉默,冥思苦想起来。说实话,盘活一个砂石厂的钱对沈家来说不过毛毛细雨,不管也罢,可沈谷不能放任贼人猖獗,传扬出去,沈家就成了人人可欺的冤大头。这个脸他丢不起。
就在沈谷盘算着查账的时候,晁荃如突然提到:“若这笔钱是早些时候提出去的呢?叔父最后一次动那账户里的钱是什么时候?”
沈谷一惊,银行的钱基本都是对着银行的口子挪动,晁荃如这么说的意思就是那钱被提取之后并没转进另一家银行,而是被人握在了手里?
他虽觉得这想法不可思议,但还是如实回忆,答说:“去年秋天,动过一回,拆成两份,大头捐给日本总领事馆用于大地震救灾赈灾所用,余下的拨予牛家,在潍县捐建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