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末,天色渐暗。
收到宁兴云消息的杜兴初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四皇子王府内。
想着即将要见到四皇子,杜兴初心里有些紧张,不时舔舐着上下嘴唇,额头上还渗出不少的汗水。
正院大堂的廊道口上,一身穿灰袍的太监朝愣神的杜兴初招起了手,“杜大人,这边请。”
杜兴初微微一愣,“诶!”
“有劳黎公公了。”
领他往堂院里走的黎公公笑着回话道:“杜大人客气了。”
黎公公话音刚落,便见大堂门口走出来一道人影,正是满脸笑容的宁兴云,他朝黎公公点头示意后,又十分热情地走到杜兴初身前:“兴哥儿,你可算来了,我和殿下等候你多时了。”
杜兴初十分客气地作了一揖,面色动容道:“兴初何德何能得宁兄与殿下如此厚待呐……”
“兴哥儿这话可说岔了。”
身着艳色王袍的四皇子楚佑琮忽从堂内走了出来,态度热情道:“要知道,我老四从小开始,就对兴哥儿你敬仰有加啊……你也知道,我老四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对于兴哥儿你这样真性情的好汉,自然是相当佩服的。”
四皇子兀地露面,且一上来就对自己说了一大通好话,极为好面的杜兴初听得是面红耳赤,格外激动地行礼道:“殿下谬赞,兴初怎当得您如此夸奖呀……”
“害,这有什么当不得的!”
四皇子笑着摆摆手,极为热情地走上前来,一把抓起杜兴初的胳膊往堂里进,边走边说道:“实不相瞒呐兴哥儿,在知道李进锐归京高升后,我心中亦是感到不满的,可你也知道……他李进锐父子二人与我大哥素来亲近,又极擅溜须拍马,这父子两轮番上阵,直把父皇哄得龙颜大悦,如若不然呐,这户部侍郎的位置,是铁定轮不着他李进锐的。”
一听四皇子提到李进锐,杜兴初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后者阴恻恻地说道:“李家父子惯会使些卑劣手段,这事放在朝里朝外都是出了名的。”
四皇子楚佑琮听到这话微微一怔,脸上闪过错愕之色,但很快,他就给掩饰过去,微笑回应道:“兴哥这话对,李家父子做事的风格……确实有些惹人嫌了。”
言谈间,二人与后进堂的宁兴云来到茶桌边坐下,作为最后进堂的宁兴云,自是担任起了端茶倒水的角色。
见堂堂侯爷之子竟恭恭敬敬地给自己倒茶,杜兴初的虚荣心在一瞬间得到了极大满足,喝起茶时的表情,都变得有些眉飞色舞。
倒完茶后,宁兴云来到杜兴初右侧的座位边坐下,怡然自得道:“这李家父子俩讨人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殿下啊,您是不知道,就李进锐刚回京那天啊,我与老万几个在街上碰巧遇着他了,我们几个就想着上前跟他打个招呼,可您猜怎么着?他那小子鼻孔朝天,连理都不带理咱们的哦!”
闻言,杜兴初呲牙道:“李进锐此人一向眼高于顶,自视清高……”
四皇子则是惊讶地张大了嘴:“这李进锐也太过狂妄了吧?”
“这才哪到哪,殿下,您是不知道,李进锐这人真是狂的没边了!”宁兴云板起脸,忿忿不平道:“当时看他不搭理咱们,老万心里还挺不舒服的,随口嘀咕了句你李进锐谱儿比四殿下还要大,可这一嘀咕却被那小子听着了,您猜他怎么说?”
四皇子脸色泛阴,闷声追问道:“他怎么说?”
“他啊,他竟然说四皇子在他眼里算个屁!您听听,这他娘说的是人话吗?!”宁兴云怒而拍桌,气地连喘粗气。
四皇子面似乌云般彻底黑了下去,一旁的杜兴初更是义愤填膺地站起身来,拍腿怒喝道:“这李进锐简直太放肆了!平日里不将我等这些人放在眼里就罢了,他……他竟还敢言辱皇子,真……真是放肆至极,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
话说到这时,站在他一旁的宁兴云朝杜兴初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俯身看向四皇子,急声撺掇道:“殿下,他李进锐敢如此言辱您,您……您可不能不管啊!否则这事传开了,您的脸还往哪搁儿啊?”
宁兴云也跟着上劲道:“是啊殿下,单就这事,我宁兴云一定跟他李进锐没完!”
四皇子摆手道:“这李进锐确实是太嚣张了。照我看……是得给他个教训尝尝了。”
闻听此言,杜兴初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狂喜之色,“对,殿下说的太对了,必须得给李进锐这目中无人的狂徒长长教训!”
沉思片刻后,四皇子捏起下巴说道:“对了,我听说李进锐近来对东西二门巡检司使了许多动作,已经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了……”
宁兴云面露恍悟色:“殿下是想拿这事做文章?”
见他两人一问一答,默契十足,还没完全醒过神来的杜兴初倒有些懵了,“呃……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四皇子嘴角一抽,险些破功;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的意思是,现在李进锐因为东西二门巡检司的事,得罪了不少人,咱们可以借这事给他上上眼药。”
“哦!是这个意思啊!”杜兴初恍然大悟,旋即竖起大拇指道:“殿下这一招可真是高明啊!”
四皇子极其无语地拍了拍额头,一时间,有些后悔跟杜兴初见面了。
……
三皇子王府内。
面色阴沉的三皇子楚佑阳十分焦虑地在内院中来回踱步,于他身旁的卫学仁则是老实杵在原地,不敢发出多余动静惊吵到这位正在焦虑苦思的皇子。
忽地,三皇子停住脚步,回过身,面色纠结道:“黑水……黑水的事,已经没缓了吗?”
卫学仁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殿下,张栋已经给咱们透了准信了,黑水……黑水民变在即,估计……估计是很难有缓了。”
一听这话,三皇子颇为烦躁地甩了甩衣袖,咬牙问道:“趁着民变未起,提前让黑水都司把这帮刁民抓了不就行了吗?这难道不成吗?”
卫学仁神色为难道:“殿下,之前强遮苘山矿难的事,咱们就花了不小的力了,这时候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兵止息民乱……已经不太现实了。”
三皇子闻言沉默,足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他才抬起略显猩红的双眸:“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办呢?”
卫学仁低下头,面露杀机道:“臣的意思很简单,这刘继维……不能再留了。”
“咱们在地方上的声音很是微弱……养出刘继维这么个黑水布政使……咱们付出的也不少啊……
“殿下!这刘继维已经保不住了……咱们若再耗费心血保他,怕是……怕是会得不偿失啊!”
闷头苦思许久后,三皇子恢复了冷静,抬头朝对方问道:“刘阁老呢?他……他对这事怎么看?”
卫学仁低声回话道:“刘阁老的意思是,刘继维可以杀,但……但必须一击即中,不可留丝毫马脚。”
“……谁来干这事合适?”
“张栋!”
“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