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风列九干的，对吗？”

“……”

风占英瞪大了眼睛，如果刚才，他还以为风灵儿是在胡思乱想的话，现在，只怕是要认真对待她的每一句话了。

“以前，我是爱哭鼻子，可是现在，阿伯遭遇不测，他是我最亲之人。我知道，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不能再哭哭啼啼了，我也该尽我所能，查出真相，找出行凶之人，还阿伯一个公道。”

“灵儿，你长大了。”

“大哥，说正事吧。”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他干的？”

“我也是猜的。昨天一早，出于好奇，我问过阿伯那位不速之客的事情，阿伯没有多说，不过从他口中，我听得出来，那人心怀坦荡，不会行如此卑劣之事。刚才，在进密室之前，你提到过风列九被关在密室之中，咱们进去之后，除了阿伯，已经没有他的踪影。一定是他，打伤阿伯之后逃走了。”

“一进密室的时候，出于警觉，我就已经把那里面的状况观察了一遍。确有打斗痕迹，列九脱不了干系，不过，现在，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族长下手。从实力上来讲，他并不是族长的对手，况且，族长还有……”

风占英突然定在了那里，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还有什么？”

“没事，想起了一样东西，确实没有注意到，应该是已经不在了。他怎么会……算了，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只怕他早已离开部落，想要追捕他，只怕难上加难。”

“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了？”

“灵儿，你说过，你要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了，对吗？”

风灵儿点了点头。

“好，那你就听我一句，或者信我一句。倘若真的是列九下的手，那这背后，也一定有什么隐情。当时发生了什么，我们谁也没有亲眼见证，至于为什么会落得如此的局面，或许他们都有什么迫不得已。总之，东征在即，这件事，没办法再深究，而且将来族长醒来，一切自然也会水落石出。此去东泽，我猎神族精锐尽出，部落空虚，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要打起精神来，守护好部落，照顾好族长。你明白吗？”

风灵儿明白了风占英话外之意，她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风占英说得对，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在这种时候，不能再由着自己性子了。也许，族长此时若是清醒着，也会如此这般开导她吧。

在安抚好风灵儿之后，风占英还是回了一趟密室，至于做了什么，没人知道，没有人跟进去，他也没有允许别人跟进去。此刻，整个猎神族都忙碌了起来，到处都是匆匆来回的身影，没有人会停下脚步，去闲聊或者观望什么。日落就是出征之时，就算大部分族人并不知道究竟这会是怎样一个任务，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猎神族全体出动这样的场面，足以见得，这次的目标，非同小可。随着时间的临近，那种紧张感越发的压迫着每一个人的呼吸。

猎神族出征已经准备完毕，所有族人，都聚集在了议事厅周围。

风占英站在了楼上，族长的事，早已经传开，族人看上去都心事重重。大战之前，遭遇如此意外，相信没有一个族人，能够安心上路。

风占英看了看周围，在他眼前的，是上千族人，自打他记事以来，隐隐约约，他感觉到，这个部落，越来越冷清。或许是他孩提时，对于周围的一切，都太在意了，哪怕身边围着两三个人，在他看来，都好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样，又或许，当时猎神族真的是那么的繁盛。从小到大，出于族长的引导，他几乎把所有族人，都认了个遍，此刻，站在下面的族人，都认得这个年少有成的年轻人，他是族长的接班人，是猎神族未来的希望。而风占英，也同样认得眼前的每一个人，而且，不止于此，还有那些再也没能归来的兄弟。不断有人出生，也不断有人死去，或许以前，他可以逃避一些悲欢离合，但是现在，他肩上的担子，已经不允许他那么做了。

“相信大家已经知道了族长的事情，一切都会水落石出，族长也会很快好起来。不过眼下，东征是我们族人最重要的任务，在这之前，族长已经吩咐过，此事已决，不可耽搁。这一仗，非战不可，东泽，有我们猎神族最大的敌人，那里，一个邪恶的灵神，已经蓄谋已久。现已查明，南境的两次劫难，皆由他而起。族人们，还记得我们的使命吗？”

“诛神，悯生！”猎神族人齐声高喊着。

“现在，真正兑现我们承诺的时候到了。曾经，我们也除掉了一些驭灵者，但是，相比这次的敌人，天差地别。这一次任务的难度，将是前所未有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从未与灵神交过手，没有人知道结果会怎样。上次西岭一战，我还记忆犹新，兄弟们殊死一战，虽然成功消灭掉了灵兽，但是，我们的人，也几乎全军覆没，只剩我们三人，侥幸存活。那一战，惨烈无比，而接下来的敌人，只会比那灵兽，更难对付。我不想在这里，一味地鼓动你们，我只想说，我会与兄弟们同生共死，哪怕拼上我这条性命，我也要带你们回家。自小到大，我就被教导，使命至上，生命微不足惜。不过，今天，在这里，我斗胆破例一回。家中尚有幼小，无以照抚的，留下，长辈身体不便的，留下，妻子有孕的，留下，身体有疾有伤的，留下。”

“大哥，为什么要让我们留下，我们也要出一份力。”

“对啊，大哥，你这么说完，就没多少人了。”

“孩子，我身体好得很，你不必挂念。”

“我能照顾好孩子，你随他们去吧。”

族人中开始议论纷纷，很多人都不解，为什么在誓师大会，风占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们看来，族人一起出征，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履行自己的使命，是一件至高无上的荣耀。从未出过任务的人，丝毫不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只觉得，在这部落之中，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早已让他们腻烦，这是让他们一展身手的好机会，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倘若因为这些原因，而留下来，日后，待到他人得胜归来，自己只怕羞于见人。而出过任务的，似乎也对风占英的话不敏感，曾经那些热血沸腾的时刻，总是历历在目，如今有了真正和灵神交手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谁也不想就这么白白地浪费。要知道，猎神族中，口口相传下来的先辈的丰功伟绩中，还从未有战胜过灵神的先例。这一次，就是成就一世英名的最好时候。或许，只有风小六和风灵儿，知道风占英的心意，他们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喧闹的族人。

风占英抬手示意，人群好一会儿才安静了下来。此时，西方的太阳，只残留半边，山林深处，早已开始漆黑一片，整个院落，光线也黯淡了下来，只有议事厅两侧，血色的余光穿过重重阻碍，涂抹在这些慷慨激昂的族人脸上。风占英是面向东方而站，黑暗之中，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难以分辨。议事厅的阴影，覆盖在底下的人群之上，只不过，比起偌大的一个庭院，这个阴影，在其它残阳的照耀之下，显得那么的无关紧要，微不足道。

“谁也不敢保证一击而中，这么做，至少，我们还有机会。”

“若是全体出动，都不能得胜的话，那还要机会何用？”人群之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很快得到了共鸣。

“就是，全力一战，誓死无悔。”

“全力一战，誓死无悔。”

很快，声音蔓延开来，哪怕之前没有说话的人，也跟着握紧拳头，举起了胳膊。

积压了数千年的这口气，在这一刻，彻底的喷发了出来。所有人，似乎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眼前这样的机会。只是，没人记得，在流逝的岁月里，他们不止一次地这么疯狂过。

没有人看得清风占英的表情，此刻，在下面山呼海啸的声浪中，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座黑色的墓碑。

风占英向旁边的残阳中，伸出了一只手，那个巨大的手影，落在了底下族人的眼中。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风占英握紧了那只残阳中的手。

“诛神必胜，人类永生！”

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人群的上方一扫而过，所有猎神族人都高举起了拳头。

“诛神必胜，人类永生！”

“诛神必胜，人类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