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境侍女默默地低下了头，拉起跪在地上的小九，往太阴湖方向去了。

太阴湖入口，接到消息的紫衣侍女早已忐忑不安地等在了那里。

“小九，你可算出现了。母神没有责罚你吧？”

“放心吧，二姐，母神对我很好。”小九眼神闪烁，躲避着紫衣侍女质疑的目光。

“大姐，为何要带她来太阴湖啊？要责罚她，不是应该在神庙吗？你们……不是从神庙过来的吗？”

“二妹，你不要管了，这是母神的旨意。而且，”掌境侍女看了一眼紫衣侍女，“你不能跟进去。”

“什么？我……为什么我不能跟进去？”紫衣侍女听了有些恼火。

“二妹，没人可以违抗母神的旨意。”说话时，掌境侍女余光扫了小九一下。

“可……”紫衣侍女还想再争辩些什么，掌境侍女已不再理会她，带着小九进去后，将门重重地关了起来。

不多时，暗夜原灵赶了过来，紫衣侍女本想说些什么，又咽了下去。

暗夜原灵进去之后，整个环形山升起了一层结界，此刻，紫衣侍女彻底失去了里面的任何讯息。

看到暗夜原灵空手而来，小九失望地低下了头。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小九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掌境侍女刚想退出去，暗夜原灵叫住了她。

“你留下。”

“可是，母神，二妹都……我……”

“你留下。”暗夜原灵重复了一遍，不过话音多少带着一些虚弱和无力。

掌境侍女虽不明白，但也只能遵命。

随后，在结灵株的花房之中，暗夜原灵亲自开始了献祭之礼。

“伟大的太阴之神，仰赖您的恩德，暗夜一族得以存世。白衣侍女，生来身负契约，今日愿了此生之愿，”暗夜原灵怜惜地看了一眼小九，“行反哺之道，躯体供养结灵株，灵身回归太阴，以谢太阴之神恩德。”

“小九，躺上去吧。”

暗夜原灵伸手指了指中间的蕊心。

小九依旧没有说什么，慢慢地走了上去，静静地躺了下来。

“母神，能告诉我，我的孩子，哪里去了吗？”

“既能重逢，何须多问。”

小九闭上了眼睛，一股泪水，浮了出来，顺着眼角，流进了她的头发。她的头发，那么的乌黑、浓密，想必从来不知道泪水的滋味吧。要说五官样貌，九位侍女中，小九和暗夜原灵最是相似，甚至可以说，比暗夜原灵，更加清秀一些，她有着柳叶一般的眉毛，此刻双眸虽然闭上了，但见过她的人，总会对她那双脉脉含情又充满灵性的眼睛印象深刻，念念不忘。其它八位侍女，经常羡慕她的五官，不是因为和暗夜原灵相似，而是那种恰到好处。

看着小九的样子，暗夜原灵心中似有千万种感慨。她伸手整理了一下小九产后一直凌乱的头发，又一股热泪从小九的眼角浮现，她却不想阻拦，就像这泪水，是从她的眼角流下的一般。

小九依然没有睁眼，她伸手轻轻地抓了一下暗夜原灵的手，只是轻轻地抓了一下，然后就慢慢地滑开了。

暗夜原灵看着小九，稍稍愣了一下神，然后起身离开了蕊台。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虽心有不舍，但还是拂了一下手。

“小九！”掌境侍女还是没有忍住，喊了出来，她始终不明白，小九是如何狠心，放弃自己的生命，放下这世上如此之多的留恋，从脱胎之时起，暗夜原灵授予她们的第一认知，就是“生而唯一”，她也见识过，三境九州的人类，为了生存，是有多么地不易，也正是因此，她感恩暗夜原灵赐予了她意识，让她得以看看这个繁华的世界，让她得以享受姐妹的温情、族人的友善。所有的这一切，就这么一句话，就被小九放弃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个孩子？那个还无知的孩子？可现在，小九一意决断，事情已经不可挽回，掌境侍女甚至心生埋怨，为何暗夜原灵要赋予她们与太阴之神一次直接契约的权力，一切都遵循弦律，难道不好吗？

蕊心开始变得松软，小九慢慢地没了下去。不多时，蕊心开始发亮，很快，整个花房开始变得明亮无比，掌境侍女闭上了眼，暗夜原灵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在她眼前，一股波动的亮光腾空而起，直向天上的太阴而去。

周围慢慢暗了下去，掌境侍女恢复了视觉，慢慢地睁开了眼。花房之中，一如往常，蕊心里，好像什么也没存在过一样。小九，就这样，完成了她的献祭。

“母神，小九，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暗夜原灵点了点头，失落充满了她的双眼，“你们，都是我放不下的。”

这句话让掌境侍女有些不解，她本以为，暗夜原灵这句话，是想安慰她，万万没想到，接下来听到的，让她彻底惊在了原地。

“我的大限之日也要到了。在此之前，我必须完成我的使命。接下来，你要守在这里，待我的躯体飘落，你要用同样的方式，将它反哺于结灵株。”

“母神，您在说什么？”掌境侍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九一意孤行，哪怕有契约在，太阴之神未必有能力护佑她的孩子，这里是始祖原灵的领地。终局前战就要开始，我已决议献祭自己的灵身，封印曜日黑眼，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解决北原的邪恶灵神。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守护好暗夜之境，守护好你的族人，守护好你的姐妹。将来有一天，如果可以让他们免受战火和苦难，你一定要像我一样，明白吗？”

“母神，我不明白，为何突然之间……”

“你是掌境侍女，你只需要记住你的使命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掌境侍女感受到暗夜原灵话语中沉重的负担。

“那个孩子……”暗夜原灵突然提到了小九的孩子，“你不必再操心了，我把它投入了曜日黑眼，何去何从，就交由命数吧。”

“母神，你不是说，曜日黑眼是力量原罪吗？”

“这也许就是它该有的归宿。你不必担心，既然曜日黑眼没有丝毫变化，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平安的。另外，”暗夜原灵略微面露难色，不过还是打定了主意，“待我献祭之后，随同我的肉身回来的，还会有我孩子的灵身。”

“什么？母神，你也……？”

“并没有，但我献祭之后，会留下我的灵身后代，结灵株会孕育它长成，将来，就由你来教导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