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也是吃的杂七杂八,有些她能叫上名字来,有些也只是知道是什么作用,时不时还会换种类型,但都是一如既往的苦涩到难以下咽。
工作状况过度紧绷导致情绪濒临崩溃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后等待她的往往也只是镇定剂和医疗点滴。
“有时候我也经常在想,如果在事情发酵到一半时把原委全部告诉你,你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了,自己是不是也就不用这么拼死拼活了。”
早弥仰着头,眼眶被头顶的灯光照得发酸,明明没有一滴眼泪,却也是烫得难受,“但是没用,Mimic的事件就算行不通,首领也会另寻他法,用尽浑身解数也会给你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只要你一天留在港黑,森鸥外就不可能睡一个好觉。因为你的存在,已经严重触及到了他的利益。”
如果没有Mimic,森鸥外依旧重用他,太宰治继续留在港黑,不用几年,就会将他取而代之,更朝换代的港口黑手党,绝对会迎来它的全盛时代。
到那时。
横滨的夜色,也会变成透不出半点光亮的全黑。
后话她没有明说,但太宰治心中有数:“你就这么相信我不会带着这个组织走向灭亡吗?”
“只要这个组织里有中也,为了恶心他,首领的位置你就不可能会撒手不干。”
“……”
“既然挡下来就会有无数个阴谋诡计在未来等着你,为什么就不能选择一个相比之下更有把握的?”
她胸膛起伏着,但不是因为愤怒。
早弥只是在陈述着自己的理由。
太宰治心里早八百年前便清楚的明明白白的理由。
“你不也是讨厌这份工作吗,不也是觉得无趣吗,织田作后来所说的东西你不也听进去了吗,不然怎么可能会离开港口黑手党?”
早弥蹙了下眉,随后又舒展开。
不只是这项工作,他连这个世界都讨厌。
可有些人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因为对世界失望透顶,看透了人心善恶冷暖,才会选择在黑暗之巷中游走,企图寻找那份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光亮。
——哪怕只有一点点。
杀人如麻的是他,诡计多端的也是他。
凭借着天才的头脑操纵着无数人的心神;神乎其神的读心术,亦是他能够掌控人心的资本。
仅仅是这么个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念头,却成为了支撑太宰治走了将近五年之久无月夜路的那点微不足道的火苗。
谁也不知道执着偏执的一条路走到底能不能让他遇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
好在他遇到了织田作之助。
才让冷透了的心有了些许聊胜于无的慰藉。
“既然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不选?”她冲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我替你选了条更为稳妥的路既让你活下来也能保住织田作我又有什么错?”
连一声谢谢也没有,也没有斥责。
但就是那道埋怨的眼神,便足以让她觉得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在对方眼里完全是个笑话。
就连太宰治那声连说都舍不得说出口的喜欢,犹如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稀里糊涂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好的结果?
“……”
早弥松开了他的衣服,转身朝着出口的地方走去。
太宰治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胳膊,语气中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失措:“你去哪儿?”
早弥张了张嘴,费劲地吐出了几个字:“回港黑,我有些累了。”
“……”
太宰治没有任何反应。
她沉默了许久,又道:“松手。”
“你先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男人执拗的言语从身后传来,早弥扭过头。
嘴唇翕动了一下,用眼神警告他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太宰治脸上不带笑容,严肃之意溢于言表,“不应该只是因为卿实喜欢我吧?”
黑发的半短卷发遮住他的右眼,看不清是什么神色,但她却不自觉的回想起了当年那个老是用绷带缠住右眼的中二少年。
早弥张了张嘴,声音细微的说了几个字。
“……”
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后悔当年充当那个装聋作哑的人,选择在那一刻冷眼旁观。
长大后她发现,就算是那个恶劣还屁事贼多的自杀狂少年,自己其实也是可以忍耐的。
至少那样的话自己还可以跟他站在同一个地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黑一白,这辈子只能处于对立视角。
但很明显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你不适合这项工作。”
非常不适合。
就算樋口一叶说他身体里流淌的是属于黑手党的黑色,是这世界上最适合当黑手党这份工作的男人。
就算森鸥外那句看似玩笑实则真有心邀请他重回黑手党的念头。
而他们那句所谓的适合,最后只会成为他自杀念头的另一诱因。
夜以继日,反反复复的脑力透支,枯燥无味的决策会议,也只会导致身心疲惫更甚,成为为这个组织贡献全部价值的“奉献者”。
最后凄惨死去,只留下一句受人传颂的“先代首领”的威名。
早弥挣开了他的束缚,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昏暗的空间。
身后,太宰治死死的盯着那个背影,可就算眼球传来警告意味的酸涩感,那个消失在视野中的身影,在这期间也没有回过头。
就算是争吵,从来也都是热火朝天带着怒气,毕竟从小到大二人吵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太宰治很清楚这不是冷战。
“……”
因为一句从来没有说出口过的喜欢,他跟早弥卿实不清不白的开始。
如今也就这么被她单方面宣布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