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芸香对旁边的窦敏说道:“咱们这粗茶淡饭都吃了这么多天了,灶王爷,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再露一手啊?”
窦敏抬手拍了她一下,说道:“我看你也跟许红霞学坏了,乱给人起外号!”
之后又抬头冲大家说道:“要我做面条只能晚饭做,你们谁要吃,可得主动交细粮啊!”
方文彦家是双职工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又是陶映篱的头号仰慕者,当然希望她少干点活,于是立刻咋呼着说道:“行啊!我一会儿就给你拿细粮,明天晚上你就给大家露一手呗!正好咱们也挺多天没打牙祭了!你放心,明天你下早工,剩下的活儿我们几个男知青帮你干!”
窦敏又问其他人,“还有谁要吃?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我可不能天天给你们做,上工都累死了!”
男知青里好几个人都刷地一下举起了手,女知青除了江小楼,也都举了手。
这时陶映篱看着手里的窝头,想起了中午的事,抬头说道:“咱们大队都种什么粮食啊?除了玉米还有别的粗粮吗?”
徐荣珍在女知青里是资历最老的,闻言回答道:“咱们大队的主粮就是玉米,不过为了响应号召,也种了一点晋杂五号。”
“晋杂五号,那是什么?”陶映篱一脸疑惑。
许红霞立刻笑话道:“这你都不知道!你没听过那句话?晋杂五,晋杂五,种一亩,产两亩。”
陶映篱更疑惑了,“产量这么高,怎么不都种上啊?”
这时方文彦接话道:“这话是农科院的人说的,咱们这边的老乡可不这么说,老乡们说的是‘晋杂五,晋杂五,又难吃,又难煮’。我听说这晋杂五号高粱,外壳又厚又硬,还死扒在粮食上,根本磨不干净,吃的时候不仅剌嗓子,味道还发苦,村里农忙时给马喂夜草,马都不爱吃这个!”
“这东西磨出来是什么颜色啊?”陶映篱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就是发灰的高粱面掺着发红的壳子,看着跟土似的呗!”
方文彦的话,让陶映篱的脑海里不由浮现陆铮中午吃饭时的画面。
原来那两个灰扑扑的团子,就是用晋杂五号磨成的高粱面做的。
想到这,陶映篱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她看着坐在对面吃饭的一群男知青,见他们风卷残云就吃下三个窝头,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心头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陆铮长得那么高大,干活儿又那么勤快,两个团子对他来说够吃吗?
她还让人家帮忙干了一下午的活儿……
许红霞和陶映篱是同年下乡的,还没有经历过分粮食的事,一听方文彦的话,苦着脸说道:“这么难吃的东西,分下来怎么吃啊?”
方文彦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说道:“总共就那么一块地,还是种在五等田上,不过就是意思意思应付一下派下来的指标罢了。而且这粮食,最后都是分给陆家的,他们家粮食不够吃,用玉米面换高粱面能多换一半,陆铮每次都会换不少高粱面,剩下的玉米面和一点点细粮,听说都是给他家里人吃的。我以前看见过,陆铮农忙带的饭,都是高粱面窝头!听说不忙的时候,他吃的窝头里还掺野菜呢!”
许红霞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不是说解放村是富村吗?怎么也这样啊!”
这时一个叫孙志刚的男知青嗤笑道:“不然呢?一个地主后代还让他过好日子?”
孙志刚说这话的时候,还不怀好意地看了程素秋一眼。
陶映篱下午本来就因为吃了四个窝头胃疼,此刻听见这些话,更是没有胃口,于是腾地一下站起身,拿着自己动都没动的两个窝头回了宿舍。
一群知青也不知道又怎么惹到她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而陶映篱回到屋里,把两个窝头放进饭盒,就打开衣柜,找出一套珍珠灰色的真丝两件套睡衣,又拿了洗漱用的东西,然后把饭盒放到上层那一格归置好,才锁好柜子,提着暖水瓶,回厨房打热水。
陶映篱的坏心情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拉上窗帘、解开衣服准备擦身的时候,她沉闷的情绪才突然一变,转为了惊愕。
她身上的淤青居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