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映篱假装没察觉刘红燕的心虚,自顾自继续说道:“嫂子,你快给我开收据吧!我们这个年纪就这点不好,干什么都有长辈管着,还得报备。不过咱们村这代销店也是正经的公共经营,开出来的收据我爸肯定也是认的,你尽管开就行!”
说着还以一种清澈纯良得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盯着刘红燕,用行动催促她赶紧开收据。
刘红燕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粉色的收据本,内心挣扎了良久,终究是没胆子将这么一个大把柄公然送到别人手上,硬着头皮给陶映篱开了一个一块二的收据。
陶映篱看见上面的数字,偷笑了一下,面上却摆出一副纯洁无害的表情,“好心”地纠正了刘红燕的错误。
“哎呀!嫂子你写错了,是三块二!你刚才不是说这草帽三块二一个吗?”
刘红燕咬着牙,心中暗骂陶映篱多嘴,但又不敢明说,只得堆着笑装傻。
“啊?我刚才说三块二吗?哎呦!看我这嘴!肯定是没注意说秃噜瓢儿了!这玩意儿再贵也不能这么贵啊!就是一块二!”
陶映篱这才从钱包里拿出一块二毛钱,接过草帽,笑吟吟地说道:“我就说这草帽怎么这么贵,原来是说错了!那我这收据就用不上了,我写信给我爸,我爸肯定知道我没撒谎!”
于是连拿都没拿那张收据,带上草帽就施施然地走了。
气得刘红燕站在后面,无声地咒骂。
小狐狸精!心眼儿还挺咕咚!
那么多钱,多花两块能死啊?
瞧把你金贵的!打草这么轻省的活儿,还戴什么草帽!
都下乡了,装什么上等人!
又是大衣柜又是劳力士的,竟能整洋事儿!
刘红燕因为这没到手的两块钱,在店里摔摔打打了好久,一抬眼睛看见对面陆家大门,又眯着眼睛咒骂了起来。
哼!昨天去公社供销社进货去了,没赶上好热闹!这小贱人怎么不让吴大脑袋给祸祸了呢!
要真让祸祸了,看她还敢不敢傲!
其实刘红燕之所以对陶映篱的财力知之甚详,全是拜江小楼所赐。
江小楼为了给自己立贤惠温婉、善良大方的形象,当然要把陶映篱这个“对照组”利用个彻底。
所以陶映篱下乡之后,但凡拿出来过的值钱东西,或者是有什么挑剔的表现,都会被江小楼以各种“不经意”的方式大肆宣扬。
现在不仅刘红燕知道陶映篱有钱,全村乃至部分公社上的人,也都很清楚这事。
甚至有一些记性好、爱打听的村民,连陶映篱那些值钱物品是什么价儿都清清楚楚!
平时村里人一谈到钱这个话题,就免不了把陶映篱拿出来溜溜。
什么一千二的进口名牌黄金手表啦、二百多的大衣柜啦,说起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如数家珍,比陶映篱这个正主记得还清楚!
也正因如此,现在的桃花精陶映篱穿过来之后,也没有特意遮掩,该吃吃,该用用,反正都声名在外了,一下子变得朴素了反而引人怀疑。
刘红燕怎么咒骂抱怨,陶映篱不知道,也丝毫不在意,出了代销店以后,她就顺着大路,往马棚的方向去了。
她昨天并没有和陆铮说过话,也没约定会合地点,所以只能先去马棚看看,陆铮在不在那里。
好在马棚离陆家并不远,稍微走个几十米就到了。
陶映篱拉开栅栏门,就走进了堆着草料的场院,探着小脑袋,好奇地四处打量。
陆铮并不在院子里,坐在院子里的,是陆母。
和第一次见面时那副披头散发、浑身狼狈的样子不同,今天陆母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却洗的很干净,一头长发也梳的一丝不苟,整齐地盘在脑后。
她坐在一个马扎凳上,正在用铡刀铡青草,一声一声,咔嚓咔嚓地,听起来还挺解压。
陆母没想到有人会找到马棚这边来,一开始还在低头铡草,半晌才意识到院子里多了个人,吓得连忙放下铡刀,从马扎凳上站起身,一双手拘谨地在裤子两边擦了擦,这才敢抬头去看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