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孟婆亭,疆半倒是毫不客气的依靠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看来刚刚打的那场架,还是让疆半略感满意的。
但连翘却一副屁股上长了刺儿的架势,左默默右晃晃,一下子跌坐在地,拼命挠头,一会儿又扒着汤锅毫无章法的搅拌起汤水。
“你不累麽?坐下歇会。”疆半本无意理会如同小老鼠一样的连翘,却又架不住她这不出声的聒噪,出言制止。
这却刚好趁了连翘的心意,只见她飞奔而来,来不及刹车,膝盖甚至都撞到了榻边,她双手撑在连翘肩上,连珠炮一样的问着:“地藏菩萨,您难道不担心孟婆吗?我们去那鬼刹看看她吧?那鬼刹是什么地方,听起来怪恐怖的?泰媪也被关在哪里,俩人会不会在那起什么冲突,你也知道,泰媪一向看不上我家孟婆,她会不会使阴招,耍手段?泰媪在地府时间长,她会不会跟鬼刹的衙役关系好,让衙役欺负我们孟婆啊?疆!半!你怎么能如此悠闲的待在这呐?!”
连翘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对疆半的礼数,不分轻重的把心里的话全吐露了出来。
疆半听完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推开近乎贴在脸上的连翘的脸,坐了起来。用手擦了擦连翘喷出的口水,啧啧一声。
连翘见状,以为疆半起身欲走,连忙直起身子,面色焦急地等待着。却见疆半熟稔的提起茶壶,从虚空中抓出一只静止的金碗,倒了一杯茶,细细品了起来。
“还我家孟婆,我们孟婆呢。嘿嘿,算你小家伙有心了。”饮罢茶,疆半说道。
连翘哪见得了这慢条斯理,不自觉的提高八度喊着:“你不去拉倒,告诉我鬼刹在哪,我自己去。哼!还是孟婆的好友呢!哼!”
疆半抬眼看了看连翘,“那鬼刹,你我都不能去。”她一字一顿的说,态度坚决。
鬼刹。
这世上最浓密的黑。
如果说地狱黑暗,却还有或星星点点的幽绿烛光,或在天际间一闪而过的神祇飞过之流光,或晃晃荡荡飘飘忽忽的灯笼,被提着探路。
而在鬼刹,任何光亮都不存在。
这黑浓稠的甚至似乎凝住了声音,安静的让人心悸。只有偶尔在黑暗中不知所在的角落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任谁听着都觉得胆寒。
在此值守的衙役,不属于阴差管辖,不算神祇,而是自开天辟地以来,就镇守于此世袭罔替的魂体。
他们能看穿黑暗,才能看得住这鬼刹,镇得住邪祟。
鬼刹镇压邪祟,是神祇都知道的不可言说之秘密。要说这邪祟也并无取人性命,毁魂杀神的本领,但独独这一招,就让阎罗都惧其三分。
这本领不出奇,只是能将魂体心中掩藏的,最不愿面对回想,却又无法遗忘的秘密翻找出来,让这秘密在当事魂心中反覆酝酿,不断胀大,让受者无力逃脱。
这邪祟曾一度逃出鬼刹。他所到之处生灵涂炭,神、人、魂想尽办法自杀,导致三界大乱。
后来三界联手,才终于平了他,又投回鬼刹,受到镇压。
当时受到这邪祟蛊惑的老神被罚在此处,千年千万的受到邪祟力量的影响,煎熬着生,渴望着死。
后来,这鬼刹就成了神祇、差衙受刑的地方。不用另派人手,那邪祟的能耐就是这天下最大的刑罚。
是呀,那些想忘却忘不掉,又实在无能面对的秘密,总是如蚀骨之蛆那样,啃食着受刑者最脆弱的神经,痛楚是说不明白的细碎玻璃碴,顺着血液在全身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