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由陆畔一番解释,庆竹和宋辞方才知晓其他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陆畔并非是要浪费代代越国人在此开垦的心血,也并非是要让庆竹及那四位族人的心血付诸东流。所谓复国便是竖起越字旗,带领越国人重返家园,去造就一个没有纷争和战乱的太平盛世。而陆畔这番话确有觉自己时日无多心忧无法带崖达人复国之意,但亦有将复国大计捆绑于傅丞翊之身的打算。
庆竹之所以反应如此剧烈自是因其没有看出陆畔这层意思,反观宋辞倒是从此前的一脸疑色,转变成现如今暗自埋头沉默不语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由此可见能位至崖达城主,需要的不仅仅是过人的能力和修行境界,更是擅察言观色,能懂旁人话之深意。
可傅丞翊也是个聪明人,初闻陆畔之言时他还感其面对岁月和生死的无奈,但后又细品方觉不对。抬头看了眼陆畔,傅丞翊不禁暗骂他一声老狐狸。就在他欲开口以自己难堪如此大任推辞时,不料陆畔似知晓其心中所想般率先出声道:“我并非将此宏愿强加于你,若是日后你当真还这人间以太平,哪怕人间无越国也可,但你要将我这崖达城百姓悉数好生安置。”
说着,陆畔抬眼看向宋辞和庆竹:“毕竟复国说到底,还是为了崖达这些越国遗民不再于这风雪之地忍受贫冻之苦,你我的富贵荣辱算不得什么。况且对那帝王之位,我亦不心向之。”
陆畔的语气虽然很轻,但却是带着不容许宋辞和庆竹拒绝的命令式意味。
见庆竹低头叹了口气,宋辞此时拿起一杯酒道:“圣上所言宋辞定当遵从,此后宋辞及崖达各兵士皆听从傅小友调遣!”
说着,宋辞在桌下踹了庆竹一脚,庆竹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他也如宋辞般举杯朝傅丞翊说道:“老夫庆竹遵从圣上旨意,此后全听傅小友指示。”
但宋辞不忘朝傅丞翊又提醒一句:“崖达城百姓生死日后皆系于小友一人之手,还望小友莫要让圣上和崖达百姓失望。”
说罢,宋辞和庆竹将酒盏送至嘴边一饮而下,随后两人便干脆利落坐下,再不置声。
傅丞翊此时有苦难言,他未曾说一句话,但身上却是突背上一千斤担。瞧了眼正顾自吃喝似全然不关己事的万群和张阮风,傅丞翊有苦难言。
天下百姓是人,崖达百姓也是人,既为了天下,那便不能再说其他。
这一顿饭吃的甚是无味 ,酒席散去后,傅丞翊借口如厕自行去街上转悠。崖顶依旧是风雪满天,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地上积雪,咯吱声在这黑夜中分外响。
许是入夜的缘故,崖达城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悠悠的火烛光亮只能透过那窗户的缝隙钻出来。不知走了多久,傅丞翊只知自己共计数了一百七十三扇窗户。
不知是地上积雪反衬的缘故,还是即将天明,傅丞翊竟觉周遭开始亮堂了起来。迈步揉眼间,傅丞翊看到前方巷子口有一七旬老汉正埋头用一把光秃秃的扫帚清理地上积雪。
本着助人的心思走上去,傅丞翊看到自巷子口至巷子尾已是被这老汉清出一条道来。
“老伯,我帮你吧?”
那老汉不说话,低头的间隙伸手指指一旁让傅丞翊不要挡到他。
暗道一声这老汉当真是要强,傅丞翊无奈只得移步一边,让自己不要妨碍到他。那老汉待将巷子积雪扫尽后起身捶捶腰,随后拉着扫帚坐到傅丞翊身边。他拿出旱烟为自己点上,狠狠吸了一口后,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未等傅丞翊说话,那老汉便率先伸出手在其面前比划了个“七”的手势,并拍拍胸脯道:“老头子我今年七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