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的那一天,金容一身是血,游魂一样回到宫里,她一路沉默,脸绷得死紧,丫鬟小心翼翼的帮她擦血,被她推到了一边。
到了锦绣宫,她把怀里安然无恙的册子交到庆王妃手上,这才如同满弓放箭,瘫软在地,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黑透,竟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
想起寺庙里发生的一切,她浑身冰凉,无念……她无声的念着这两个字,泪流满面。
封司予推门进来,看到她醒了,急忙奔过来,情难自禁的抓住她的手,眼眶一下就红了。
丫鬟们知趣的退下,留下两人独处。
“……你晕过去后,不让人靠近,只好草草将你抱到床上,你怎么样?若是害怕……”
“殿下。”金容缓缓的下床,站在封司予面前,跪了下来,“殿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你这是做什么?”
封司予紧张的将她扶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还有诚挚无比的关切和爱意,心里突然钝痛,她起身,看着身上的血衣,想起无念的话,轻轻笑起来。
“殿下,十几年前,有一对母女因水患流离失所,无处可去,投奔沈府。沈竹和夫人心善,不仅收留了她们,还对她们照顾有加,让那个小女孩陪在沈府千金沈见清身边,一起长大,沈见清有的衣服、首饰、点心,从不曾少了那个女孩儿一份。沈府出事那一晚,沈夫人冲进女儿的房间,将两个孩子拖下了床,有那么一瞬,沈夫人看着那个小女孩,目光和平时截然不同,但只是那一瞬,她便抓着两个孩子,让管家和乳娘,带她们逃离了沈府。”
封司予微微蹙眉,像是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金容叹口气,眼泪滚滚而下,“很久以后,小女孩反应过来,那天晚上,沈夫人曾想过,让那个小女孩代替自己的女儿上刑场,但是她那样心善,对那个孩子视若己出,没有那么做。”
“言犀……”
“我不是言犀。”
金容摇摇头,看着惊愕的封司予,流着眼泪笑了笑,将身上染了血,依然精致华丽的长衫脱下来,扔在地上,将头上的首饰、耳环、戒指、手镯一件件拿下来,扔在地上。
“我不是言犀,不是沈府千金沈见清,我是那个小女孩,被沈府养大,被沈夫人视为义女、被沈见清视若姐妹,最后,却无耻的顶替她身份的人。”
没有头饰的固定,金容的头发披散下来,她看着满地的珠翠,脱下外衫下的锦衣,只留下依旧雪白的亵衣,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点缀,素净得仿佛透明。
“我叫金容,先父曾任黔州陵县县令,后被罢官,死于瘟疫,母亲带我投奔沈府,5年前,因为言犀给我的锦囊,在皇寺被错当成沈府千金……我叫金容……”
她的眼泪仿佛流不尽,抽泣着说不下去,却在这一刻,无比轻松,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浮出水面,从未觉得空气如此令人舒畅。
封司予静静的站在房间里,目光深沉,如思如索,她的心慢慢痛起来,轻轻说道:“殿下的未婚妻,当是真正的沈府千金,那个人就是花明,殿下若是想找她……”
她还没说完,封司予突然动了,他上前一步,将金容紧紧抱进怀里,感觉到她在颤抖,便心疼的叹了口气。
“你在说什么,”他轻轻笑起来,“这5年我们朝夕相处,我看的人是你,喜欢的人也是你,和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的婚约……”
“婚约是我母妃所定,皇寺之前,我不过见了表妹一面,话也没有说,长相都未记住,便是毁约,她要什么我都补给她,但我只会有你一个妻子,谁也不换。”
这番话像最温柔的拳头,打在金容的心上,她流着眼泪哭起来,哭了很久很久,又昏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