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招了,会不会挽救许多人的性命?”方老先生继续问道。
米亦竹想了一下,又慢慢的点了点头。
“那你就无需愧疚,也无需自责!”方老先生虽然是孤城大儒,可心智之坚,远非常人可比。
米亦竹懂得方老先生的意思,可让他心里过不去的是,对方毕竟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以前,看到独眼家丁杀兔子,米亦竹都会吐得昏天黑地,现在说起折磨人的方法,已能面带微笑。
“师父,有一天我会不会变成穷凶极恶之辈?被世人恐惧?”米亦竹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听到米亦竹这么问,方老先生的心中也涌上了那么一丝酸楚。
曾经那个天真、憨厚、心地善良的小胖子,现在也能在一群老狐狸中游刃有余,这种成长实在是有些残酷,不是方老先生想要看到的。
“你在惩罚他们的时候,心中可有畅快的感觉?”方老先生柔声问道。
米亦竹认真的思考的一会,然后郑重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没有从杀戮和折磨中寻找到乐趣,你就永远不会变成魔鬼!”
“如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该如何是好?”米亦竹对自己的变化十分恐惧,他不知道将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像今天这样,你来找我,我们师徒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待着。如果我不在了,我会让你大师兄在我的坟旁修座茅屋,你就来住上几天,写写字,再陪我聊聊天。”
米亦竹点了点头,然后——然后居然靠着老先生的腿沉沉睡去。
方老先生轻轻一笑,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书,随意的翻了起来。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二人的身上,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只有老先生偶尔翻动一下纸张,才证明这并非是某位画匠的作品。
等米亦竹醒来,天已经完全黑了,米亦竹抬头,冲方老先生抱歉的笑笑,方老先生又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说了句好孩子。
起身,米亦竹将方老先生扶起,二人就这么朝花厅走去。
陪方老先生用饭,等到喝茶的时候,米亦竹的表情已完全恢复正常,他笑眯眯的同方老先生讲了盛兴府的许多趣事。
最有趣的当属地鼠,这家伙虽然胖成了圆球,没想到挖洞的功夫丝毫不受影响。
除此之外就是那位老祖宗了,这老家伙人老心不老,每晚至少要在城东花上几百枚金币,还都是赊账,每过一段时间,怀山就会跑上一次,去把老乞丐的欠账结清。
方老先生惬意的坐在一旁,他没有出声,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米亦竹是在用这种方式巩固自己的信念,方老先生十分欣慰。
等回到盛兴府,米亦竹一下马车,就看到坐在台阶上,满脸都写着’不耐烦’这三个大字的老乞丐。
“谁惹你了?”米亦竹上前,十分奇怪。
“你说呢?”老乞丐起身,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刚从方府回来!”米亦竹以为老乞丐认为自己这么晚回来,是为了偷懒,急忙解释一句。
“我教你的方法,为何不用?”老乞丐见米亦竹抓不住重点,冷冷的提醒一句。
米亦竹觉得有些奇怪,心想这老家伙怎么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这位爷是真仙,不能用常理推断。
“想到要亲自出手,有些不忍!”米亦竹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妇人之仁!”老乞丐一甩袖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米亦竹能辩解些什么?只能默默的受教。
二人来到练武场,老乞丐估计是气还没消,指了指狼牙棒,不耐烦的让米亦竹开始。
米亦竹只得心中苦笑,上前拿起了那根长得穷凶极恶的兵器。
一趟下来,身上多出几十个血窟窿,老乞丐看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米亦竹,大度的原谅了他。
极没形象的在米亦竹身旁坐下,说你小子现在杀人都不皱一下眉头,怎么用点小手段就为难成这样?
米亦竹稍稍缓了一下,说这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老乞丐让他把话说得清楚一些。
“生死相搏,对双方来说都是公平的,可这种单方面的虐待,还是有些下不去手——”
“那你又教给那个刽子手那么狠毒的方法?”老乞丐嘿嘿一笑。
米亦竹一时语塞,回答不上来——
见他一副纠结的模样,老乞丐拍了拍他的伤口,然后在他的惨叫声中起身,背着双手,准备到城东快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