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折页子啊，可是折完了她们会重新折一遍，每次都会返工，我不知道我干这个有什么意义。”

书本在印刷好后，是需要人工折成所要的大小，才能进行装订。

“那你可以干点别的啊？”

“不是我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得厂长点头才行。”李丹开始吐槽，“你应该知道，还有个副厂长，他们在打擂台，徐厂长就找我说我是他的人，要向着他，你说可笑不可笑，一共就十几个人，还搞这些东西？还有啊，那个徐厂长真的不是个好东西，办公室就拉着你的手，太恶心了！”

李宣惊讶，那个徐厂长还有这一面吗？

“你听说的还是……”

“我亲眼看到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看到的，他也从来不避讳人，很大方……算了，这些也没什么，可你发工资啊，我去了三个多月，就发了一百块钱，还是那个副厂长给我的。我不满意，人家说有的人三年都没发工资了，管你吃管你住你还要什么，换个地方都没人要你！谁叫你是残疾人呢！”

李丹擦了下眼睛，拿起酒瓶又要喝酒，李宣伸手把酒瓶拿到一边。

“别喝了，喝酒又解决不了问题。”

“不喝酒就解决了？”李丹却没有去抢，而是看着街上车来车往，痛苦地道，“为什么偏偏我就是个残疾人！如果我不是，我也不会这样了，找工作处处碰壁，有家也回不去，怎么这么难啊！”

李丹家是农村的，父母是农民，还有两个弟弟，都在读书，她是跟着爷爷奶奶来到峰城的。

她的叔叔婶子去国外打工了，爷爷奶奶过来帮叔叔看孩子，她就跟过来了。

叔叔家是楼房，虽然才三十几平，可室内厕所、上下水，还有暖气，对李丹来说太方便了，所以她想要留在城里。

可惜愿望很好，现实却很糟糕，叔叔婶子得知她过来，很是不愿意，跟爷爷奶奶在电话里吵吵起来，李丹这才出来找工作。

当然李丹不是这么说的，只是含糊地提了一句叔叔婶子觉得会影响他家的小孩，又怕她出什么问题，没法向哥哥交代，责怪爷爷奶奶把她带出来，她只好出来找工作。

李丹说的有家难回是指农村老家的条件，对她来说生活是无法自理的，抱柴烧火，扒灰压水，哪一样她都干不了，按照她的说法，就像个废物一样活着，她不想那样。

“你之前不是在印刷厂工作吧？”

“不是，我在声讯台，你知道吗？”

李宣愣了下，笑了，从兜里掏出石磊扔掉的那个卡片给她。

“是这个吗？”

李丹拿过来，笑了笑。

“对，就是这个。这是80台，我曾经在那里呆过一个多月，她们工作制是一天一宿，休息一天一宿，可是离我家远，我又坐不了公交车，只能打车，赚那点钱差不多都给车费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去89台，那里我可以上全班，可是厕所要下楼，晚上自己要铺床，我得求人帮忙，坚持了一个月，被一个同事打了小报告，经理不要我了。”

“你可真够惨的。”

“把酒给我，我没喝多。”

李宣却把酒倒了。

“别喝了，咱们说说话吧。然后你又去哪里了？”

“84台。”

“这么多台吗？”

“80、82、83、84、85、86、87、89，除了没有81、88，全有。”

“你不会都去过吧？”

“那倒没有，我在84台待得最久，一年多吧。那里有床，可以躺着接电话，厕所就在旁边，很方便。可惜后来，老板把台卖了，新老板要正规，撤掉了床，换成了工作台，实行工作一天一宿休息一天一宿的工作制，我这才去了印刷厂，因为那里是唯一要残疾人的地方。”

李丹一手扶着下巴，说到这沉默了下去。

“你不愿意去？”

“你知道我在声讯台最高拿到多少工资吗？”

“多少？”

“五千多。”李丹苦笑道，“印刷厂三个多月才发了一百块钱，我还像个废物一样，白吃白住，叫人家养，还要我感恩，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五千多的工资真的很高了，峰城最好的奶厂，也就三千多，那是管理层，至于服务行业，都不会过千。

“你没想过自己做吗？”

“我怎么做？首先要有地方，我叔叔家不可能的。”

“你一个月赚五千的话，应该也攒了不少了吧，可以租房子啊。”

“除了交生活费外，给我父母寄回去了，我两个弟弟都在读书，他们种地也没多少钱。”

“你就没给自己留点？”李宣惊讶。

“我以为会一直干下去，可谁想到会这样。”李丹低下了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要是知道会这样，我怎么也要留一半的。”

李宣好笑。

“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有什么打算？我要是有什么打算还能在这里喝酒？”李丹说着禁不住哭了。

李宣从兜里取出一叠纸巾给她，等她情绪平缓下来说道。

“相信我吗？”

“什么？”李丹转头看向他。

“给我做事。”李宣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